②这句里面列举的卢雅至维希等七个地方,都是在当时已经出名的温泉城市,而且都和昂华尔相距不远。
他重新提步前进了,他们从从容容爬上了左边那条通到沙兑尔奇雍的大路。
共忒朗往往肯定:“我在妹夫身边经过的时候,很清楚地听见他脑袋里的声音响得和蒙特卡洛的各处赌馆厅子里的一样,那全是金币的摇动,随注转移,刮进刮出,时输时赢,响个不住。”
真的,昂台尔马使人感觉到他是一部奇异的供人使用的活机器,专为计算银钱、研究银钱、心中处理银钱而造的有生命的机器,他并已炫耀自己特别干材,自称对于任何物件能够望一眼就估得出精确的价值。所以,旁人看见他随时随地都拿着一个物件反复审查并且高声说:“这值得多少。”他的妻子和他的内兄被这种奇癖弄得开心,故意用捉弄手段教他上当,拿好些古怪家具给他瞧,同时央求他估价;并且在他对着他们寻得来的种种类似假造的物件十分受窘的时候,兄妹俩都发痴似地笑起来。在巴黎的街上的店铺门前,共忒朗也往往强迫他去估计整个一座橱窗的价值,或者一匹拉车的破脚马的价值,或者一辆搬家大车连同装在车上的一切家具的价值。
某一天晚上他妹妹家里大宴宾客,他在筵席上催促昂台尔马,要他立即对他说出巴黎的那座埃及古华表约莫能够值多少钱;后来,等得昂台尔马对他说了一个数字之后,共忒朗又提出了巴黎的索尔斐里诺桥和星辰广场的凯旋门能够值多少钱的问题。最后他庄重地下着结论:“您将来不妨对于全世界的主要建筑物的价值评定,做一种很引人兴趣的工作。”
“我也有点儿看不起自己,类似一个种族不明的混血儿。”
“总之,这些无非装腔作势。”公爵夫人说。
当他否认是装腔作势时,她结束了这场讨论,声称所有的艺术家都爱把一些牵强附会的事情加在别人身上。
于是谈话变得一般化了。什么都接触到,平庸而和缓,友好而审慎。而当宴会将近结束时,那位伯爵夫人忽然指着她前面盛满了的酒杯喊道:
“好吧,我什么也没有喝,什么也没有,一滴都没有,请大家将来瞧瞧我会不会变瘦。”
生气的公爵夫人要勉强她吞下一两口矿泉水,可是没有用。于是她叫道:
“唉!这笨蛋!瞧吧,她的女儿会转过头去不看她。我求求您,纪叶罗阿,拦住您的妻子别干这种傻事。”
伯爵正在向缪塞基欧解释一种美国发明的脱粒系统,没有听到。问道:
“什么傻事?公爵夫人?”
“想要变瘦的傻念头。”
他向妻子投过一道无所谓的善意目光。
那位伯爵夫人已经挽着她邻座的胳膊站了起来,那位伯爵将自己的胳膊伸给了公爵夫人。于是大家进了大客厅,深处的小客厅是保留着为白天用的。
这是间很大很明亮的房间。四面墙上是又大又漂亮古式图案的淡蓝色绸壁挂,镶在白色或者金色边框里,在分枝吊灯和其他灯的照明下,呈现出一种柔和活跃的月色的味。在主要墙面中间是贝尔坦画的伯爵夫人像,仿佛呆在那里,给房间赋予了生气。这是在她的家里,她的年轻女人的微笑给大厅的气氛里掺进了她眼光里的动人神态和她的金发的轻盈魅力。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礼节上的惯常做法,就像走进教堂时划十字那样,每次人们进来在这前面站住时,就夸画家作品上的这位模特儿。
缪塞基欧对这件事从不缺席。作为国家任命的行家,他的评议有合法鉴定的价值,他当作这是他的责任,经常信心十足地肯定这张画的不同一般。他说:
“真的,这是我所知的当代肖像画里最美的。它具有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纪叶罗阿伯爵听惯了对这幅画的赞扬,在心里种下了他有一幅杰作的信念,走过去想再抬高一点价值;接着这一两分钟里,他们就汇集了所有的套话和专门词汇来阐明这张画的明显优点和内涵。
所有的眼睛抬起来对着墙,像是赞赏入迷,而习惯于这种颂扬的奥利维埃-贝尔坦对这些话的关心程度,无过于路上相遇时的问好;这时他在扶正位于画像前面照明的投射灯,原来仆人安排时不小心过横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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