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说来,纪叶罗阿伯爵夫人就是这种典型,他从未懈怠过他们这种关系,就足以给他做出肯定证明。现在安耐特外形上像她昔日的母亲,而且达到了令人目迷的程度,因此使他男人的心猛然有点儿心动毫不足怪,但他并未陷进去。他曾崇拜过一个女人!而这是由她产生出来的另一个几乎相同的女人。他确实无法阻止自已被第二个女人勾起一缕他曾对第一个女人怀有过的眷恋的残余。这儿并没有一点坏事,也没有一丝危险。被这再世的外形勾起的只是他的视觉和回忆的幻影;但是他的天性一点都没有迷失,因为他对这个年轻姑娘从没有起过任何一点儿欲望的烦恼。
可是那位伯爵夫人责备他妒忌侯爵,果真如此吗?他重新严格从良心进行衡量,他承认事实上他是有点儿嫉妒。然而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难道人们不是随时都会对那些对任何女人献殷勤的男人表示嫉妒吗?在马路上、饭店里、剧院里人们不是会对挎着一个漂亮姑娘的男人表示些小小的敌意吗?所有占有女人的都是对手:他是一个幸福的男性,一个所有其他男人都妒忌的证服者。最终,不谈这些心理学上的观点,如果一个人出于对安耐特的母亲的深情,对安耐待有点过于动情的关怀是正常的,那么心中对她未来的丈夫感到产生了一点动物性的敌意不也是自然的吗?要克服这种不光彩的感情并不困难。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继续存在着对自己和伯爵夫人的一种不满。难道她的这种怀疑不会使他们之间的日常关系受到干扰吗?不是会使他要用一种审慎累人的小心警惕面对那个年轻姑娘的一言一行一视吗?因为他做的任何事,他说的任何话都会被这位母亲认为可疑。他回到家里心中发烦,开始一支又一支地吸烟,暴躁得像一个生着气用十根火柴去点一根雪茄的人。他试着工作,没有成功。他的手、眼和心像是不惯于画画了,好像从来不知道也没有干过这一行。他为了制止这种情况,拿起了一方小画布开头,画一个瞎子在一个路角上唱歌,可是他茫然瞅着画布无法收心,简直没法继续下去。他手里拿着调色板坐在那儿,全然忘却了画,只是继续心不在焉地定睛盯着画布。
后来由于难熬的火气.他开始对停滞不走的时间。没完没了的分分秒秒突然感到恼火。一直到他该去武术俱乐部吃饭时,他还在自问他既不能工作又能干什么呢?想起马路就叫他烦心,充满了叫人反胃的人行道、行人、车辆和商店的味道;一想起这天该去拜访谁。可是不管是谁,那种拜访就叫他对他认识的任何人都立刻暂起恨心。
那么,干什么呢?他在画室里反反复复绕圈子,一面在每次往回走时看看指针走了多少秒。唉!他知道从门口走到小摆设架该用多少时间!在高兴激动的时候,在工作起劲创作顺利的时候,这种在明亮悦目,充满工作热情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是美妙的享受;可是在无能为力,令人心烦的时候,在丧气、万事不顺心,觉得没有必要动一动的时候,这就成了在囚室里腻死人的散步。要是他能在长沙发上睡上那怕短短一小时也好。可是不行,他睡不成,他会更焦躁,直到浑身发抖,他是从哪儿得来这种坏脾气呢?他想:“我竟变得这样极端神经质,竟会因为一个不足道的起因而处在这种状况!”
于是他想拿本书来读读。那本《世纪的传说》仍放在安耐特坐过的铁椅子上。他打开,读了两页却不能理解,简直像是一本用外国文字写的书,他发奋重新开始,为了彻底搞清他是不是确实一点没有读进去。他对自己说:“瞧,看来我得出去。”但是一个念头突然使他不再担心在晚饭前这两小时如何消磨。他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那儿,软软的让温水使自己轻松轻松,直到仆人将他从半睡中叫醒并给他拿来了衬衣。于是他到武术俱乐部去,在那儿可以和日常朋友聚聚。他会得到热情欢迎和惊呼,因为人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我方从乡下回来。”他说。
除了风景画家马尔丹之外,所有这些人都公开对乡村表示深刻不满。罗克迪亚纳和芒达去那儿打猎是真的,可是在那些平原和树林子里,他们只喜欢观赏在他们铅弹下像一堆破羽毛般躺下的野鸡、鹌鹑和山鹑,或者看那些中弹的小兔子像小丑似的一头栽倒,而后再颠扑五六次,每次都露出它们尾巴上好玩的白毛。除了秋冬的这些娱乐,他们判定了乡村是叫人腻烦的。罗克迪亚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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