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不畅地在床上坐起来了,这种预料不着的归来像是一阵悲伤打击着她,又像是一种良心上的责备束缚着她,因此她的头脑错乱了。他满意地走出来,在他的四周散出一阵马鞭草的芬芳气味。于是他在床尾那一头亲亲热热地坐下来了,接着就问:
“那个风瘫了的人!他的情形怎样?是不是他开始可以走了?靠着我们在泉水里找到的那些东西,若是医不好他的病,那是不可能的!”
这事情,她忘了好几天了,支吾地说:
“不过……我……我相信他开始好一些了……并且我这一星期里没有看见过他……我……我有一点点不舒服……”
他用关心的态度望着她,接着又说:
“是真的,你脸色有点点发白……这和你配得很好,并且,……你这样是很教人爱的,完全很教人爱的……”
他靠近了一些,后来向着她俯下来,预备伸一只手到被盖里去抱她。
但是她向后做出了一个那样恐慌的动作,使得他伸着手并且伸着嘴发呆好半天。后来才问:
“你有些怎样?可是不能够再触你一下?我向你保证并不想伤害你……”
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姿态急促,眼光像是被一个陡起的欲望逼得出火了。
这样一来,她支吾地说:
“不成……随我罢……随我罢……因为……因为……我相信……我相信我怀妊了!……”
她由于烦恼弄得神经恍惚,所以不假思索地说了这样的话,目的就是要避免他的接触,正如同她将要说“我害了麻疯或者鼠疫”是一样的。
一阵深刻的快乐感动了昂台尔马,他的脸色也发白了;后来他只低声慢慢地说:“已经怀妊了!”他现在很想用满意而且感恩的父亲的样子,长久地,从容地,温存地拥抱她。
随后他心上起了一阵不安定的念头:
“这是可能的吗?……怎佯?……你相信?……这么早?”
她回答道:
“对呀……这是可能的!……”
于是他在屋子里跳起来,并且擦着双手嚷道:
“了不得,了不得,多么好的日子!”
又有人扣门了。昂台尔马开了门,一个女佣人向他说:
“拉多恩医生来了,他想和先生立刻谈几句话。”
“好。请他到我们的客厅坐,我就来。”
他回到了隔壁那一间。医生立刻进来了。他摆出一副庄重的脸子,一种有规矩的和冷静的姿态。银行家有点吃惊了。医生向他欠一欠身子,握了握他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坐下了,用一个在决斗事件中间传递意见的公证人姿态来说明自己的来意:
“亲爱的先生,我遇着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为了向您说明我的做人态度,我应当先向您报告清楚。从前您赏光找我来诊察尊夫人的时候,我立时就跑着过来了。然而,仿佛在我来的几分钟以前,我那位同业,浴室的医务视察无疑地格外引起了昂台尔马夫人的信任,所以通过洛佛内尔侯爷的注意他先受了邀请到过这儿。结果,我是第二个到这儿的,因此我像是用诡计从盘恩非先生方面挖走了一个已经属于他的女顾客;我像是犯了一件卑鄙的,不适当的,在同业之间无可形容的错误。现在为了避免一般能够造成严重后果的使人不愉快事件,先生,我们应当在执行业务中间,采取好些预防手段和一种极端的机警。盘恩非医生知道了我到这儿的访问,相信我负着这种卑鄙行为的罪名,他在事实上明显地攻击我,曾经用这样一种口气谈过,说是倘若不是他这种年龄,那么我就无法避免他的要求必须因此去和他决斗。现在为了使他本人以及本地医界同仁都看明白我原是坦白无罪的;我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我忍着十分懊恼立即停止对于尊夫人的种种效劳,以及阐明一般有关这件事的真象,同时请您接受我的种种歉意。”
昂台尔马用尴尬的神气回答:
“医生,我很清楚地懂得您所处的困难环境。这事情的错误不在我本人,也不在我妻子,而是在我的丈人,他当初并没有关照我就邀请了盘恩非医生。难道我不能去找您这位同业并且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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