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宁娜(332)

2025-10-09 评论

    ①泰纳(1828—1893),法国历史学家,批评家及作家。一八七○年泰纳发表了《论理性》一书。
    “哦,安妮怎么样?”当安娜跑下来的时候,他仰望着她,怯生生地问。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一个听差正替他脱暖和的长统靴。
    “噢,没有什么!她好些了。”
    “你呢?”他说,身子抖动了一下。
    她用两只手提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腰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嗯,我非常高兴哩,”他说,冷冷地打量着她,打量她的发式、她的服装,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而装扮起来的。
    这一切都使他神魂颠倒,但是已经使他神魂颠倒了那么多次了!她怕得要命的那种冷酷无情的神色又留在他的脸上。
    “哦,我很高兴哩!你身体好吗?”他说,用手帕揩揩他的潮湿的髭须,吻吻她的手。
    “没有关系,”她想。“只要他在这里就好了,他在这里,他就不能,也不敢不爱我哩。”
    当着瓦尔瓦拉公爵小姐的面,傍晚欢畅而愉快地度过了,公爵小姐抱怨说他不在的时候安娜吃过吗啡。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睡不着……千思万虑害得我睡不着。他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吃过,几乎没有吃过哩。”
    他对她讲述选举的事,而安娜善于运用种种问题引他谈到最使他心花怒放的问题——就是他的成功——上面去。她对他说他感兴趣的一切家务事;而她所说的消息却是令人愉快的。
    但是深夜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安娜看见她又完全掌握住他了,于是想要消除他为了那封信而投给她的眼色中那种令人难过的印象,便开口说:
    “老实说,你接到我的信是不是很生气,而且不相信我呢?”
    她一说了这话,她就明白,不论他心里多么热爱她,这件事他可没有饶恕她。
    “是的,”他回答。“那封信真怪。一会儿说安妮病了,一会儿又说你想亲自去。”
    “这都是实情。”
    “我并没有怀疑。”
    “不,你的确怀疑过!我看出你很不满意。”
    “一会儿也没有。我不满意的只是,这是实话,你好像不愿意承认人总有一些不得不尽的义务……”
    “去赴音乐会的义务……”
    “我们不谈这个,”他说。
    “为什么不谈这个?”她说。
    “我不过想说,人可能遇到一些义不容辞的义务。现在,譬如说,我为了房产的事得去莫斯科一趟……噢,安娜,你为什么这样容易动气呢?难道你不知道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吗?”
    “如果这样,”安娜的声音突然变了,说。“那就是说你厌倦了这种生活……是的,你回来住一天就又走了,就像男人们那样……”
    “安娜,这太残酷了。我愿意献出整个生命……”
    但是她不听他的话了。
    “如果你去莫斯科,我也去!我不留在这里。我们要么各自东西,要么在一块生活。”
    “你要知道,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啊!要不是……”
    “要离婚吗?我给他写信!我看,我不能像这样过下去了……但是我要和你一同去莫斯科。”
    “你好像是在威胁我一样。我再也没有比愿望永不分离更大的愿望了,”弗龙斯基微笑着说。
    但是他说这些柔情蜜语的时候,在他的眼里不仅闪耀着冷淡的神色,而且有一种被逼得无路可走和不顾一切的恶狠的光芒。
    她看出了这种眼色,而且猜对了它的含义。
    这种眼色表示:“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不幸!”这是瞬息之间的印象,但是她永远也忘不掉了。
    安娜给她丈夫写信要求离婚;十一月末,他们和必须去彼得堡的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分别了,她和弗龙斯基一齐迁居到莫斯科。天天盼望着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的回信,和随之而来的离婚,他们现在像已婚夫妇一样定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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