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什么人呀?”她仔细望着化装成喀山鞑靼人的她的女儿的面孔,一面把脸转向家庭女教师,说道。“看来好像是罗斯托夫家里的什么人。喂,骠骑兵先生,您在什么兵团服役呢?”她问娜塔莎。“给土耳其人一点果子软糕吧。”她对那个拿着食品绕行一周的小吃部管事说,“他们的规矩不禁止吃这种食品。”
有时候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望着这些跳舞的人,他们断然地认为只要化了装,谁也认不出他们。因此不觉得害羞;看见他们跳出古怪而且滑稽可笑的舞步时,她就用手绢蒙着脸,因为她这个慈祥的老太婆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她整个肥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我的小萨沙,小萨沙!”她说。
在跳完俄罗斯舞和轮舞以后,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让所有的仆人和主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大圈子,拿来了一枚戒指、一根绳子和一个卢布,做各种集体游戏。
过了一个钟头以后,大家穿的衣裳都给揉皱了,凑乱不堪了。在那淌着热汗的、发红的、显得愉快的脸上,软木炭画的胡子和眉毛都给弄得模模糊糊了。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开始认出这些化装跳舞的人,赞美服装做得很雅观,尤其是姑娘们穿起来觉得合身。她感谢所有的人,使她快活一阵子。她邀请客人在客厅中宵夜,吩咐在大厅中宴请仆人们。
“不,在浴室里占卜,这太可怕了!”吃夜宵的时候,那个住在梅柳科娃家里的老处女说。
“那是为什么?”梅柳科娃的长女问道。
“您去不成,要有勇气……”
“我一定要去。”索尼娅说。
“告诉我,这个小姐出了什么事?”梅柳科娃的次女说。
“对,是这么回事,有个小姐已经到浴室去了。”老处女说,她拿走一只公鸡、两套餐具,她所做的正是理应做的事,她在那里坐下来。坐了一会儿,她只听见,忽然间有辆车子开来……一辆雪橇驶近了,铃铛和铃鼓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听见有个人走来。那个人完全和人一样,好像是一个军官,走进来,坐在她身旁,拿起餐具用膳。”
“啊!啊!……”娜塔莎惊骇万状,瞪起眼睛大声喊叫。
“它怎么样,和我们人这样说话吗?”
“对,就像人一样,什么都像人一样,他于是开始、开始规劝她,她本想应酬他,一直谈到鸡鸣破晓,可是她胆怯起来,简直胆怯得用手蒙住眼睛。他把她托起来了。好在这时候有几个姑娘跑过来了……”
“唔,怎么要吓唬她们啊!”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说道。
“妈妈,要知道您自己也占卜过……”女儿说。
“在粮仓里怎样占卜呢?”索尼娅问道。
“最好是现在就到粮仓里去,听听那里的响声。若是听到敲打得咚咚响,就是凶兆,若是听到装谷的响声,就是吉兆,否则就是……”
“妈妈,告诉我,您在粮仓里遇到了什么?”
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微微一笑。
“怎么啦,我已经忘了……”她说,“你们谁都去不成,是吗?”
“不,我一定要去,佩拉格娅-丹尼洛夫娜,让我去吧,我一定要去。”索尼娅说道。
“唔,如果你不怕,那没有什么,就可以去。”
“路易莎-伊万诺夫娜,我可以去吗?”索尼娅问道。
无论是做戒指游戏、做绳子游戏,或者做卢布游戏,还是像此刻这样聊天,尼古拉都未曾离开索尼娅身边,他用迥然不同的新眼光看待她。他好像觉得,多亏这副软木炭画的胡子,今天他才首次充分地认识她了。这天晚上索尼娅的确相当快乐、活泼而且漂亮,尼古拉从未看见她有过这副模样。
“瞧,她多么漂亮,可是我却是个笨蛋!”他一面想道,一面望着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和显得幸福的得意的微笑,这一笑使那胡子下面的面颊现出了一对酒靥。
“我什么也不怕,”索尼娅说,“可以立刻去吗?”她站起来。旁人告诉她,粮仓在什么地方,她应当站在那儿谛听,然后就把一件皮袄递给她。她把皮袄披在头上,向尼古拉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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