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拟了一道作战命令:dieersteColonnemarshierst,①等等。然而,像往常一样,一切行动都没有遵照命令进行。符腾堡的叶夫根尼亲王从山上射击,他要求援军,援军尚未赶到。一到夜间,法国人就躲避开俄国人,分散地逃进森林,凡能够逃脱的人就继续向前逃命。
米洛拉多维奇,这位自己说他完全不想知道部队的给养情况,他自命为“chevaliersanspeuretsansreproche”②,凡有事需要找的时候,总也找不到他。可他却热中于和法国人谈判,他派人去法军中要求法国人投降,他白白地浪费了时间,他做了并非命令他去做的事情——
①法语:第一纵队向某地前进。
②法语:无畏和无可指摘的骑士。
“弟兄们,我把这个纵队交给你们了,”他骑着马来到部队跟前,他指着法国人对骑兵们说。于是,骑兵们跨上几乎跑不动的马,他们用马刺和战刀抽打座骑,追上这支送到他们嘴边的纵队,追上了这一群行将冻僵、饿死了的法国人;于是这支送到嘴边的纵队放下了武器投降了,其实,这群法国人早就希望这样做了。
在克拉斯诺耶活捉了两万六千名俘虏,缴获了数百门大炮和一根据称是“元帅杖”的棍子,接着人们就争论谁谁立了功,对这一仗都很高兴,但十分遗憾的是没捉到拿破仑,连一个英雄或一个元帅也没捉到,他们为此互相指责,尤其责备库图佐夫。
这群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不过是最可悲的必然规律的盲目执行者,却当自己是英雄,自以为做了最可敬、最崇高的事情。他们指责库图佐夫,说他从一开始就妨碍他们战胜拿破仑,说他只知道满足私欲,在亚麻布厂①止步不前贪图安逸;说他在克拉斯诺耶按兵不动,因为他知道拿破仑在那里,就惊慌失措;说他和拿破仑有默契,被收买了,等等,等等。
不但当时被冲昏头脑的人那么说,甚至后代和历史都承认拿破仑grand②,至于库图佐夫外国人说他狡猾、好色、是软弱的老官僚;俄国人说他难以捉摸、是个傀儡,他有点用处,只不过因为他有个俄国人的名字而已……③——
①亚麻布厂,村镇地名,位于卡卢加至维亚济马之间。库图佐夫在卡卢加至维亚济马一带休整,不去追击逃跑的法国人。
②法语:伟大。
③见威尔逊日记——托夫斯泰注。(罗勃特-托马斯-威尔逊〔1774~1849〕,曾于一八一二至一八一四年在俄军司令部任英国军事委员。他的日记于一八六一年出版。)——
在一九一二年和一九一三年,竟公开指责库图佐夫,说他犯了错误。皇帝对他不满意。不久前,遵照最高当局旨意编写的历史,就说库图佐夫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宫廷骗子,连拿破仑这个名字都害怕,由于他在克拉斯诺耶和别列济纳的错误,使俄国军队失去了获得彻底胜利的荣誉①。
俄国的知识界不承认不伟大的人——Hegrand-hom
me②就命该如此,而这种命运是少见的,常常是孤独的人的命运,这种人领悟了上帝的旨意,使个人的意志服从上帝的意志。群众因为对最高法则恍然大悟,用憎恨和蔑视惩罚那些人——
①见波格丹诺维奇著:《论库图佐夫及令人不满的克拉斯诺耶战役》——托尔斯泰注。
②法语:伟大人物。
在俄国历史学家看来(说来多么令人奇怪和可怕!),拿破仑——这个历史上的微不足道的傀儡——,这个无论在何时、何地、甚至在流放期间也没有表现出人类尊严的东西,却成了值得赞扬和令人欢喜的对象,他grand(伟大)。而库图佐夫在一八一二年战争期间,他的活动从一开始到最后,从波罗底诺到维尔纳,他的一言一行从未违反初衷,他是一个历史上最不平凡的具有自我牺牲、能事先洞察出将要发生的事件的意义的典范。而库图佐夫在某些人的心目中,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可怜虫,一谈到库图佐夫和一八一二年,他们总觉得好像有点耻辱似的。
然而,很难想象这样的历史人物,他的活动,为了达到既定目标,始终如一。难以设想会有比这更可贵,更符合全体人民意愿的目标。在历史上便难以找出另外的例子,像库图佐夫在一八一二年,为了达到历史所付与的那个目标,竭尽全力,终于达到那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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