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97)

2025-10-09 评论

    “Voilalecher①东正教军队。”博尔孔斯基回忆起比利宾的话时,思忖了一下——
    ①法语:看,这就是可爱的……
    他驶近车队,欲向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打听总司令的下落。一辆稀奇古怪的单马轻便马车从他对面直奔而来,很明显这是一辆士兵家庭集资制造的式样介乎普通大车、单马双轮轻便车和四轮马车之间的马车。士兵驾驶着马车,一个妇女坐在皮革车篷底下的挡布后面,她满头缠着围巾。安德烈公爵向他们前面驶来,这个坐在带篷马车中的妇女拼命地喊叫,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时候他便问问那个士兵。一名坐在这辆马车上充当车夫的士兵很想赶到前面去,指挥车队的军官揍他一顿,皮鞭子不断地落在带篷马车的挡布上。这个妇女尖声地叫喊。她看见了安德烈公爵,便从挡布后面探出身子,一面挥动着从地毯似的围巾后面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臂,嚷道:
    “副官!副官先生!…看在上帝面上……救救我吧…这会闹成啥样子?…我是第七猎骑兵团军医的妻子……不放我们过去:我们就落在后面,自己的人都失散了……”
    “我真要把你砸成薄饼,你转回头去!”凶恶的军官对士兵喊道,“你跟你的邋遢女人转回头去。”
    “副官先生,救救我吧!这是什么世道?”军医的妻子喊道。
    “请您让这辆马车通行。您难道看不见这是妇女吗?”安德烈驶至军官面前,说道。
    军官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又把脸转向士兵,说道:
    “我要绕到前面去……你后退吧!”
    “让这辆马车通行,我跟您说。”安德烈公爵瘪着嘴唇,又重复地说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这名军官忽然摆出一副发酒疯的样子对他说,“你是什么人?(他特别强调“你”的重音)是长官,是不是?这里的长官是我,而不是你。你退回去吧,”他重说一遍,“我真要把你砸成薄饼。”
    看起来,这名军官更喜欢这句口头禅。
    “他很傲慢地把小副官的话顶回去了。”从后面传来话语声。
    安德烈公爵看见,军官喝醉酒似地无缘无故地发狂,人通常处于这种状态会不记得自己所说的话的。他又看见,他庇护坐在马车上的军医太太,定会使人感到,这是世界上一件最可怕的事,这会变成所谓的ridicule①,但是他的本能使他产生别的情感。军官还没有来得及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安德烈公爵便狂暴得扭曲了面孔,走到他跟前,举起了马鞭:
    “请您让这辆马车通行吧!”——
    ①法语:笑料。
    军官挥挥手,急忙走到一边去。
    “这些司令部的人员把什么都搞得乱七八糟,”他唠叨地说,“您要干什么,听您的便吧。”
    安德烈公爵没有抬起眼睛,匆匆忙忙地从那个把他叫做救星的军医太太身边走开,向人家告诉他的总司令驻扎的村庄疾驰而去,一面厌恶地想到这种有伤自尊心的争执的详情细节。
    他驶入村庄,翻身下马,向第一栋住宅走去,心里想要休息片刻,吃点什么,澄清一下令人屈辱的折磨他的想法。
    “这是一群坏蛋,而不是军队。”他想道,向第一栋住宅的窗口走去,这时候一个熟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涅斯维茨基的清秀的面孔从那小小的窗口探了出来。涅斯维茨基用那红阔的嘴咀嚼着什么食物,一面挥动着手臂,把他喊到身边去。
    “博尔孔斯基,博尔孔斯基!你听不见,是不是?快点来吧。”他喊道。
    安德烈公爵走进住宅,看见正在就餐的涅斯维茨基和另一名副官。他们急忙地询问博尔孔斯基,他是否获悉什么新闻?安德烈公爵从他很熟悉的他们的脸上看出了惊惶不安的神色。这种神色在向来流露笑意的涅斯维茨基的脸上特别引人注目。
    “总司令在哪里?”博尔孔斯基发问。
    “是在这里,在那栋住宅里。”副官答道。
    “啊,说实在话,媾和与投降,都没有什么,是吗?”涅斯维茨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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