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53)

2025-10-09 评论

    “我知道不会完蛋,但到底太气人了。我不该有这个命,我过惯好日子了。”
    “人拗不过上帝呀!”柯拉勃列娃叹了一口气说,“人是拗不过上帝的。”
    “这我知道,大婶,但到底太难受了。”
    她们沉默了一阵。
    “你听见吗?又是那个骚娘们,”柯拉勃列娃说,要玛丝洛娃注意那从板铺另一头传来的古怪声音。
    这是红头发女人勉强忍住的痛哭声。红头发女人所以痛哭,是因为刚才挨了骂,遭了打,她真想喝酒,却又不给她喝。她所以痛哭,还因为她这辈子除了挨骂、嘲弄、侮辱和被打以外没有尝过别的滋味。她想找点开心的事来安慰安慰自己,就回忆她同工人费吉卡的初恋,但一回忆,也就想到这次初恋是怎样结束的。那个费吉卡有一次喝醉了酒,开玩笑,拿明矾抹在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接着看到她痛得身子缩成一团,就跟同伴们哈哈大笑。她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她想起这件事,觉得伤心极了,以为没有人会听见,就出声哭起来。她哭得象个孩子,嘴里哼哼着,吸着鼻子,咽着咸滋滋的眼泪。
    “她真可怜,”玛丝洛娃说。
    “可怜是可怜,可她不该来捣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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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赫留朵夫第二天一醒来,首先就意识到他遇上一件事。他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事,就断定那是一件大好事。“卡秋莎,审判。”对了,再不能撒谎了,必须把全部真相说出来。说也凑巧,就在今天早晨他收到首席贵族夫人玛丽雅的来信。这封信聂赫留朵夫期待已久,现在对他特别重要。玛丽雅给了他充分自由,祝他今后婚姻美满,生活幸福。
    “婚姻!”他嘲弄地说。“我现在离那种事太远了!”
    他记得昨天还准备把全部真相告诉她的丈夫,向他道歉,并且愿意听凭他发落。但今天早晨他觉得这事并不象昨天想的那么好办。“再说,既然他不知道,又何必使他难堪呢?如果他问起来,那我当然会告诉他。但何必主动去告诉他呢?不,这可没有必要。”
    把全部真相都告诉米西,今天早晨他也觉得很困难。这种事确实很难启齿,会让人笑话的。世界上有些事只能心照不宣。今天早晨他做了决定:他不再上他们家去,但要是他们问起来,他就说实话。
    不过,对卡秋莎什么事都不该隐瞒。
    “我要到监牢里去一次,把事情都告诉她,请求她的饶恕。如果有必要,对,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就同她结婚,”他想。
    不惜牺牲一切同她结婚,来达到道德上的完善,这个想法今天早晨他觉得特别亲切。
    他好久没有这样精神抖擞地迎接新的一天了。阿格拉芬娜一进来,他就断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那么果断——宣布,他不再需要这座住宅,也不再需要她的伺候了。原来他同阿格拉芬娜有一件事心照不宣,他保留这座租金昂贵的大住宅是为结婚用的。因此,退租一事就有特殊的含义。阿格拉芬娜惊讶地对他瞧瞧。
    “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一切照顾,阿格拉芬娜,我今后不再需要这么大的住宅,也不需要仆人了。要是您愿意帮我的忙,那就麻烦您清理这些东西,暂且象妈妈在世时那样把它们都收拾好。等娜塔莎来了,她会处理的。”娜塔莎是聂赫留朵夫的姐姐。
    阿格拉芬娜摇摇头。
    “怎么好处理呢?这些东西不是都要用的吗?”她说。
    “不,用不着了,阿格拉芬娜,多半用不着了,”聂赫留朵夫看见她摇头,就这样回答。“还要请您费心对柯尔尼说一下,我多给他两个月工资,以后就不用他了。”
    “德米特里-伊凡内奇,您这样做可不行啊!”她说。“嗯,您就是要到外国去一次,以后回来还是需要房子的。”
    “您想错了,阿格拉芬娜。外国我不去;我要去也到别的地方去。”
    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对,应该告诉她,”聂赫留朵夫想,“不用隐瞒,应该把全部真相告诉一切人。”
    “昨天我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您记得玛丽雅姑妈家的那个卡秋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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