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您有什么事吗?——他憋着那假嗓子,彬彬有礼柔声柔气地问道。
柯罗特科夫神经质地舔了舔嘴唇,往那狭窄的胸腔里吞了一大口空气,用简直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嗯哼……我,同志,我是这里的文书……也就是说……这也没错,要是您还记得那命令……
卡利索涅尔惊讶得半个脸都变了形。他那浅色的眉毛竖立起来,额头都皱成了手风琴——
很抱歉,——他礼貌地回答道,——这里的文书——可是我。
短暂的哑场令柯罗特科夫震惊不已,而这一幕过去之后,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昨天还是哩。噢,也没错。请原谅,那就算我弄错了,请便吧。
他倒退着走出房间,到了走廊里他用嘶哑的嗓门冲着自己说:——
柯罗特科夫,你可记得,今天是几号?
他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星期二,也许是星期五。一九……
他转过身来,便见到那个象牙似的秃脑袋,那两只走廊上用的小灯泡似的眼睛立刻在他眼前闪烁起来,卡利索涅尔那刮得光溜溜的脸遮蔽住整个世界——
好哇!——像钢盆似的嗓门轰隆响了一声,吓得柯罗特科夫浑身上下一阵痉挛,——我正在等你呢,好极了。很高兴认识您。
他一边说一边向柯罗特科夫走过来,那样使劲地握住他的一只手,弄得他不禁缩起一条腿,活像那立在屋顶上的一只鹳——
整个人员班子我都分派好了,——卡利索涅尔急促地、生硬地、威风凛凛地说起来,——三个在那边,——他指着通向办公室的门那边说道,——当然,还有玛涅奇卡。您——我的助理、卡利索涅尔——文书。原先的那班人马统统给撵走啦。潘捷列伊蒙那白痴下场也一样。我手中有证据,证明他曾在“阿尔卑斯的玫瑰饭店”当过仆役。我这就上人事处去一趟,您在这会儿且同卡利索涅尔一起,把有关所有人去留的公函给起草出来,尤其是关于那一位的,他叫什么来着……柯罗特科夫。顺便说一句,您有点像那个混蛋。只是那一位有一只眼睛被打伤了——
我。不,——柯罗特科夫耷拉着下巴,摇摇晃晃地说,——我不是混蛋。我的全部证件被洗劫一空,一件也不剩——
全部吗?——卡利索涅尔喊出了这一声,——荒唐。那就更好了。
他把喘着粗气的柯罗特科夫抓住不放,拽着他的手,穿过走廊,把他拖进那个神秘兮兮的办公室,将他扔到一个松软的皮椅上,自个儿则坐到了桌子后面。柯罗特科夫仍然觉得脚下的地板在奇诡地晃动,他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嘟哝起来:“二十号是星期一,那就是说,星期二便是二十一号。不,我做什么来着?一九二一年。发文号015,空出签字的地方,瓦尔福洛梅-柯罗特科夫。这就是说,是我。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星期一。星期一是以字母Ⅱ打头,星期五也是以字母Ⅱ打头,而星期日……星期日……是以字母C起首,就像星期三①一样……”——
①俄文中,星期一与星期五这两个单词的起首字母一样,但星期日与星期三这两个单词的起首字母并不一样。
卡利索涅尔“唰唰”两下在文件上签上字,“砰”的一声在文件上盖上印,就给柯罗特科夫塞过来。就在这瞬间,电话铃凶猛地响了起来,卡利索涅尔抄起话筒喊叫道:——
啊哈!是这样的呀。是这样。我马上就到。
他朝衣帽架扑过去,摘下制帽,遮住秃头,就消逝在门洞里,临走时还抛出一句:——
到卡利索涅尔那儿等着我。
柯罗特科夫的眼前一片模糊,当他将这张盖上大印的字条上所写的内容浏览了一遍之时:
“此函持有者系我的助手——瓦西里-帕甫洛维奇-柯洛勃科夫同志,情况属实。卡利索涅尔。”——
噢一噢!——柯罗特科夫发出一声叹息,那字条与制帽一起掉落到地上,——这究竟闹的是什么鬼把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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