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同志,您上伊万-菲诺根诺维奇那儿去一趟吧——美人伤心地说道,同时挡住了柯罗特科夫往电梯那边去的道——
我不想去!——柯罗特科夫带着哭腔叫了起来,——同志!我有急事。您要干什么呀?
但那女子依然倔强而悲戚戚地站在那里——
我是什么也不会干的,这您自个儿也知道——她说道,并轻轻拉住了柯罗特科夫的一只手。电梯停了一下,吞进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人,护栏门关上了,又朝下开去——
请放开我!——柯罗特科夫尖叫了一声,抽出那只手之后,他带着咒骂沿着楼梯直扑下去。飞快地穿越那六块大理石砌的楼梯段,差一点没把一位戴着头饰画着十字的高个子老太太给撞死。他来到楼下,来到一堵偌大的新砌的玻璃墙旁边,那墙的上方有一块蓝底银字的牌子:“班级女训导员值班室”。下方则是由羽毛笔在纸上书写的一张字条:“问讯处”。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摄住了柯罗特科夫的身心。墙那边,卡利索涅尔清清楚楚地闪现了一下。卡利索涅尔——就是那个脸刮得发青、原先那样的、令人发怵的家伙,从柯罗特科夫身边走过去了,挨得那么近,与他只隔着一层薄玻璃。竭力什么也不去想的柯罗特科夫直向那闪亮的铜质门把手扑过去,摇撼它,然而它就是纹丝不动。
紧咬牙关的他再一次扑向那锃锃发亮的铜把手,只是在这会儿,在一片绝望之中,他才看出一行小得可怜的告示:“由六号门绕道而行”。
玻璃墙那边,卡利索涅尔还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于那边黑漆漆的壁龛之中了——
六号门在哪儿?六号门在哪儿呢?——他用孱弱的嗓门对什么人嚷道。过路的行人一个个赶紧问到一边。一个小耳门洞开了,从那耳门里走出一个脑袋光亮得像他所穿的“柳斯特林”①一样的小老头儿,此公戴一副蓝色眼镜,手中拿着一本偌大的花名册。他从眼镜上方对着柯罗特科夫瞅了一眼之后,笑了笑,努了努嘴唇——
①柳斯特林——一种有光泽的丝织物——
怎么回事?您还来上班吗?——他口齿不清地说起来,——得啦,白费劲儿。您还是听听我这老头的吧,抛开这念头吧。反正我已经把您给除名啦。嘻!嘻!——
从哪儿给除名了?——柯罗特科夫顿时呆若木鸡——
嘻,谁都知道从哪儿,从花名册上呗。用铅笔——这么一划,不就得啦——嘻嘻!——老头儿充满淫威地笑起来——
请……请问……您究竟是从哪儿了解到我的呢?——
嘻。您可真是个爱说笑话的人,瓦西里-巴甫洛维奇——
我叫瓦尔福洛梅,——柯罗特科夫说道,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凉丝丝又滑腻腻的脑门儿,——彼得罗维奇。
笑容当即从这可怕的小老头儿的脸上消失了。
他的目光盯着那张纸。他伸出一根干枯的、蓄着长长的指甲的手指头在一行行地摸索着——
您何必要把我弄糊涂呢?瞧,这就是您——柯洛勃科夫,弗-普——
我——姓柯罗特科夫——柯罗特科夫不耐烦地叫喊道——
我说的也正是:柯洛勃科夫,——老头儿颇感受委屈了,——瞧,这儿还有卡利索涅尔。这俩人一块儿被调出去的,接替卡利索涅尔的职务的——就是切库中——
什么?——顿时乐得忘乎所以的柯罗特科夫叫喊道,——卡利索涅尔给撵出去啦?——
正是这样,先生。他总共只来得及上任一天,就给撤职了——
天哪!——柯罗特科夫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我可有救啦!我可有救啦!——于是,忘乎所以的他握住了小老头儿那瘦骨嶙峋利爪般的手。那一位微笑了一下。刹那间柯罗特科夫的高兴劲儿就熄灭了。某种奇诡的不祥之兆在老头那蓝幽幽的眼窝里一闪而过。那份裸露出瓦灰色牙床的微笑,也让人觉得奇诡。不过,柯罗特科夫立刻就将这不愉快的感触驱散开了,而开始忙乎起来——
这么说来,我马上就该上“火材”去跑一趟才是啦?——
一定要去的,——老头儿首肯道,——刚才都已经说了——上“火材”去。只是请出示您的小本本,我要在它上面用铅笔做出个小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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