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请等一秒钟……马上去叫……请等一分钟……”她放下听筒,像离弦的箭一般急急跑进了丈夫的卧室。仙普列亚罗夫这时正在床上躺着,沉浸在回忆中:昨晚的剧场演出,夜来家里的醋海风波,被迫赶走萨拉托夫来的远房外甥女——一幕幕情景使他感到无比痛楚。尽管他满心不快,还是不得不起来接这个电话。
当然,并不是一秒钟后,但也绝不是一分钟后,而是十五秒钟后,这位声学委员会主任便只穿着件内衣,左脚趿着一只拖鞋,抓起了电话话筒,对着它含混不清地说:
“啊,是我……好吧,好吧……”
此刻,夫人竞也把当众被揭穿的倒霉丈夫那些背信弃义的罪行忘得一干二净,大惊失色地从门口探出头来,望着走廊,手里摇晃着一只拖鞋对丈夫轻声说:
“把这只鞋穿上!穿上拖鞋!……脚心会着凉的!”
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哪里还顾得上穿鞋!他甩动了一下赤脚,狠狠瞪了妻子两眼,同时对着耳机说:
“对,是,是,那还用说,我明白……我这就去。”
仙普列亚罗夫在这层进行侦破工作的楼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在这里进行的谈话是极不愉快的,使他非常难堪,因为他不仅必须讲清那场下流的魔术表演和包厢里的殴斗,而且还不得不坦率而详尽地交代清楚耶洛霍夫大街那位女演员米丽察-安德烈耶夫娜的事,从萨拉托夫来的远房外甥女的事,以及其他许多这一类的事。虽然这都是顺便被问及的,但他确实必须说清楚。而对别人讲述这类事,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当然是痛苦不堪的。
不言而喻,仙普列亚罗夫的证词把侦查工作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因为不管怎么说,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是个有学问、有教养的见证人,是那场荒唐表演的目击者,而且是个明白事理、训练有素的人。他不但有条有理地描述了戴面具的神秘魔术师本人,而且刻画了他那两个无赖助手。不仅如此,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魔术师确实姓沃兰德。此外,演出后受害的一些妇女(除了把里姆斯基惊得目瞪口呆的那个只穿一条淡紫色衬裤的妇女之外,还有许多人呢,呜呼!)也受到了传讯。派去花园大街第50号的通信员卡尔波夫回来后,也被传讯了。把这许多人的证词与仙普列亚罗夫的证词一对比,便轻而易举地确定了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寻找这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
侦查人员到第50号住宅来过不止一次,仔细地搜查过,所有墙壁、壁炉、烟道都敲击过,检查过,还寻找过密室。但一切努力都毫无结果,哪一次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虽然许多迹象表明这里无疑是有人居住的。另一方面,凡是在工作上与进入莫斯科的外国演员多少有些关系的人都传讯过了,他们都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证明说:莫斯科根本没有来过个叫沃兰德的魔术家,不可能有这么个人。
这个所谓外国魔术家,到莫斯科后根本没有在任何机关登记过,没有向任何人出示过护照或其他证件、契约、合同之类,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大众文娱委员会节目科科长基泰采夫起誓发愿地说:现已失踪的瓦列特剧院经理斯杰潘-利霍捷耶夫根本没向他送审过什么关于沃兰德演出的节目单,也压根儿没给他打过电话说莫斯科来了个什么魔术家;因此,利霍捷耶夫怎么会在瓦列特剧院搞这场演出,他基泰采夫一无所知,也无法理解。人们告诉他:演出时仙普列亚罗夫亲眼看到过这个魔术家。基泰采夫也只是两眼往上一翻,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从基泰采夫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而且可以相信:他确实没有过错。
那么,大众文娱委员会主任普罗霍尔-彼得罗维奇本人怎么说呢?……
这里要顺便交代一下:民警刚一进入这位主任的办公室,主任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衣服里。见此情形,“大美人”秘书安娜-理查多夫娜高兴得什么似的,而白白跑来的民警却如堕五里雾中。还需要顺便指出的是:这位主任回到他的写字台前、钻进他那套带条纹的灰西装后,对于他暂时不在期间由空西装批阅的那几份文件,竟还表示完全认可。
……普罗霍尔-彼得罗维奇主任本人也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沃兰德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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