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到特鲁维去,看人群在沙滩上挤来挤去。这会使他分心,改变他思绪的气氛,给他时间,让他准备好应付他发现了的可怕的事情。
晨曦刚刚出现,他就梳洗穿衣。雾已经散了,天晴,很明朗。由于去特鲁维的船要到九点才离埠,医生想他应当在动身前亲他的母亲。
他一直等到她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才下楼去。在他碰到门的时候他的心跳得这样厉害,得站住吸口气。他放在门锁上的手发软发抖,几乎连拧紧门把手的轻微力气都没有。他敲敲门。他母亲的声音问道:
“是谁?”
“我,皮埃尔。”
“你要什么?”
“问你早安,因为我要去特鲁维和朋友过一天。”
“我还在床上。”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回来时吻你,今晚上。”
他希望他能不看到她就动身,不在她的双颊上假吻,这会使他恶心。
可是她回答说:
“呆一会儿,我给你开门。你等等,让我躺下你再进来。”
他听见她赤脚在地板上响,接着是滑门栓的声音。她叫道:
“进来。”
他进去了,她已经坐在床里。罗朗在她旁边戴着绸头巾面向着墙,仍在睡觉。除非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摇醒外,是没有别的办法叫他起来的。去钓鱼的日子也是由水手帕帕格里在商定的时候打门铃,叫醒女佣,由她来把主人从无法克制的休息里拽起来。
皮埃尔朝母亲走去的时候眼睛看着她,而突然之间,他感到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似的。
她给他伸出了面颊,他在上面给了两个吻,而后坐到了一张矮椅子上。
“你是昨晚决定这次聚会的?”她问道。
“是的,昨晚。”
“你回来吃晚饭吗?”
“我还不知道。不管怎样,决不要等我。”
他用一种吃惊的好奇心观察她。这是她的母亲,这个女人!整个儿这个他从童年、从他的眼睛能开始分辨时就看惯的体态。那种那么熟悉的微笑,那么亲密的声音都变得对他像是忽然陌生了。而且照他看来,它们和前此的都不一样。虽然这确实是她,而且他对她脸上的最小细节也没有忘记;可是这些小的细节他今天才第一次看得清清楚楚。当细细研究这个亲爱的脑袋时,他迫切专注的心情使他得到的启示变了,这是一副他从未发现过的容貌。
他站起来想走,后来一下子被从昨晚起就在侵蚀他的心、克制不了的渴望战胜了,说:
“说起真是,我想起以前在巴黎时,在我们客厅里有过一张马雷夏尔的小肖像。”
她疑迟了一两秒钟,或者至少是他想像她犹豫了一下。后来她说:
“是有过。”
“那它现在怎么了,这肖像?”
她应当答复得更快一点。
“这像……等等……我不太清楚……也许我把它放到了我的书桌里。”
“你要是能把它找出来那就太好了。”
“好,我找找看。你要它干吗?”
“啊,这不是为了我。我设想把它给让是再自然不过的,而这会让弟弟高兴。”
“是的,你有道理,这是个好想法。等我起来了我就去找找。”
于是他出门了。
这是一个蔚蓝的日子,没有一点儿风。街上的人好像很高兴,生意人去做他们的买卖,职员到他们的办公室去,那些年轻的姑娘到她们的公司里去,有些因为光辉而高兴起来的人唱着歌。
在特鲁维船上,旅客已经上船了。皮埃尔坐在很后面的一张木凳上。
他思忖:
“她有没有被我对肖像的问题弄得心里不安,或者只是有点儿诧异!她是一时找它不到了呢还是藏起来了?她知道它在哪儿还是不知道?要是她藏起来了,那是为什么?”
而他的心灵遵循了他向来的步骤,一点一点推断,结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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