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打算谈及白天发生的根岸文江坠楼事件。因为大家都很容易地察觉到,房子主人沉默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只有“俗物”美术商似乎没有这么心细。
“到底是什么疏忽,才会从阳台上跌落下来呢?”他迟钝地提起,发现主人严峻的目光,终于闭上了嘴。
在已经日落的山谷中咆哮的风越发急了,雨阶段性地时强时弱。雷声已较方才远去了,但使水车馆孤立起来的暴风雨的气息,却在夜晚的黑暗中更加粗重,令人感到越发地迫近身旁。
蜷缩在轮椅中的藤沼纪一拿起扔在桌上的茶褐色烟斗,环视了一遍再次陷入沉默的其他人。四个客人被他这么一看,都正身坐了起来。
“前些天身体不太好,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房去了,保管室里的作品明天再看吧。”纪一把烟斗放人长袍的口袋里,转动车轮离开了圆桌,“仓本,下面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
“由里绘!”纪一又对始终低头不语的妻子说,“你一个人可以上去吗?”
由里绘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头,长长的黑发微微地摇动起来。
“如果不想去的话,就到我屋里来吧,知道吗?”
“知道了!”
“那么,各位,失陪!”正木立刻站起身要来推轮椅。纪一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制止他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
仓本打开去西回廊的双开门。当轮椅的背影消失在对面淡淡的黑暗中时,桌旁每个人的口中都长出了一口气。
“哎,这么说来今晚那件事又没希望了!”大石愤愤地说。
“那件事?”听到正木迷惑地问,三田村用鼻子轻轻地一笑。
“就是那幅<幻影群像>.真是个想不开的人啊,大石君!”
“我想看看那画是理所当然的事。”大石皱起塌鼻梁,斜眼脱着比自己年轻的外科医生。然后突然转向正木说,“啊,对了!正木先生,您不是一成老师的学生吗?您知道那是件什么样的作品吗?”
“很遗憾!”正木仅说了这三个字便叼起烟来。
“看起来,您和这里的主人交情很深,难道您没听说那画放在哪里吗?”
“您是说如果我知道的话,就偷偷去看吗?”
“没有没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嘿嘿……”三田村窃笑着。
正木摸着薄薄的胡子说:“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件作品好像确实藏在这馆内的某个地方。”
“是吗?”美术商赌气似的鼓起肥硕的腮帮子,挠着鼻子,而且毫不顾忌地又转向由里绘。
“那个,夫人——由里绘小姐,那个……”
“大石先生!”森滋彦少有地厉声说,“请你适可而止好不好?”
“教授说得对!”三田村嘲讽地说,“听了你说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好像连我们也变成了没有节操,跟着起哄的家伙似的——古川先生您说呢?”
“啊,这个么——”古川恒仁脸上痉挛似的笑着说,“我们明白你想看那幅画,不过……”
“好了,不要在这里破坏朋友间的交情了,好吗?”说完,三田村突然把语气缓和下来,对着把头低得越来越低的美少女说,“让您见笑了,由里绘小姐。”
“正木先生,听说您正在教由里绘小姐弹钢琴。她弹得怎么样?”
对于外科医生的问题,正木有一种挑衅般的感觉,他微笑着回答道:“非常好!”
“那么下次有机会一定得让我听听。好吗,由里绘小姐?”
由里绘涨红着脸缓缓地摇摇头。
“话说回来,您这一年间一下子漂亮了许多啊!”三田村眯起眼睛看着由里绘,“明年好像就是20岁了吧!啊,毕竟是女大十八变啊!这里的主人真让人羡慕!”
(1986年9月28日)
藤沼纪一的起居室(下午4点40分)
意外地好像变成了一年前根岸文江坠楼事件的“调查会议”似的茶会结束后,我对客人们说,到6点半的晚餐之前请自便,就独自回到主馆里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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