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昨天美树所说的话,一直让我心神不宁。已死的芹泽峻有外遇吗?
在外人看来非常美满的一对夫妻,结婚已经六年了,但膝下犹虚。丈夫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且是一流企业的精英……或许,这世界上没有不风流的男人。
不过事到如今,令我内心不安的并非是丈夫有否风流韵事的问题,在我脑海中拂之不去的是我的对手——那位与丈夫相好的女人的影子。
所谓“女人的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峻的情妇”这一称呼,以及与其相连的印象,强烈地摇撼着我内心深处冬眠着的记忆。
为什么?
根据美树所言,当时我似乎已略觉到那女人的存在。不用说,不安和妒忌令我心有戚戚焉。正是为了挖掘这个记忆,才使我心神不宁。
不!不对。不能仅仅用妒忌做解释的某种东西——或许比妒忌更复杂、甚至与妒忌完全异质的东西潜藏在我的心灵深处。这东西或许是解明“真相”的重要线索。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脸上的绷带,几时才能拆掉呢?
今天,我下定决心向病房护士提出这个问题。
护士的名字叫町田范子。从清洁身体到各种护理工作,都有赖她的照料。我真想对她说一声多谢!但事实上,我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像男人一般的宽阔肩膀和高大身材,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
一张薄施脂粉的有小皱纹的脸孔,总是挂着职业性的漠然表情,绝对不向病人说一句多余的话。所以看到她的样子,有时会令我产生说不出的厌恶感、冷漠感和恐惧感。
在做例行工作时,她向躺在床上或坐在轮椅上的我投来毫无感情的眼光……
她用这目光,在可悲的患者身上看到些什么呢?她的内心,正在如何打量我呢?
不,她那漠然的眼光,或许能映现出我的身影;我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世之谜而感到恐惧、胆怯。
“这绷带,几时才可以拆掉呢?”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提问,范子仿佛受到巨大冲击似的全身发硬了,赶紧避开对着我的视线。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确实看到了她的狼狈相。
“啊——不如向外科医生问问吧。”
稍后,她打太极似的答道。
“嗯,町田小姐,我也是这么想。”
等到我准备问具体情况时,她又恢复平常的冷漠表情了。
“不过,每天都是你替我拆换绷带,你应该最清楚我的伤势了。我的脸部还能恢复原状吗?即使现在有伤痕,以后能治愈吗?或者……”
“你说到哪里去了?”她用一成不变的声调淡然说道,“只不过留下一些伤口罢了,所以现在还不能拆绷带。你的担心可以理解,但无需太过神经质。”
“可是……”
“没问题。再治疗一段时间,脸部一定会恢复原状。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现在应以治疗心病为主,快点忘记脸部伤口的事吧。”
就算她不说,我也在努力忘记脸部伤口的事,但有时候会难以抑止产生不安和恐惧。
我的脸?包扎在绷带下的我的脸……应该相信护士说的“没问题”吗?或许,只不过是安慰话罢了。
唉!左思右想总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到现在为止,我的手指仍不敢触碰脖子以上的部位。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我到底是谁?——我是芹泽圆子吗?万一不是的话,那我又是谁?对于自身发出的这种疑问,如今变得越来越迫切,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我究竟是谁?
多少次的自问,每一次我都回答自己是芹泽圆子。那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我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理由。可是,依逻辑而言,“理所当然”是说不通的。
“万一不是的话”——迄今为止不过是假定的这个说辞,突然开始带有一点现实味道了。也就是说,对待“万一不是的话,那我又是谁”的问题,从以前的不可能,已开始出现具体的雏形呈现在我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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