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导(41)

2025-10-09 评论

  安妮自从九月间离开拉塞尔夫人的小屋以来,从未进入过凯林奇。不过,这也大可不必。有那么几回,她本来是可以到大厦里去的,但她都设法躲避开了。她这头一次回来,就是要在小屋那些漂亮别致的房间里住下来,好给女主人增添些欢乐。
  拉塞尔夫人见到她,欣喜之余还夹带着几分忧虑。她知道谁常去厄泼克劳斯。然而幸运的是,要么安妮变得更丰润更漂亮了,要么拉塞尔夫人认为她如此。安妮听到她的恭维以后,乐滋滋地把这些恭维话同她堂兄的默然爱慕联系了起来,希望自己能获得青春和美的第二个春天。
  她们一开始交谈,安妮就觉察到自己思想上起了变化。她刚离开凯林奇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思付一些问题,后来她觉得这些问题在默斯格罗夫府上没有得到重视一下得不埋藏在心底,而现在却好,这些问题都变成了次要问题。她最近甚至不想她的父亲、姐姐和巴思。她对厄泼克劳斯的关切胜过了对他们的关切。当拉塞尔夫人旧话重提,谈到她们以往的希望和忧虑,谈到她对他们在卡姆登巷租下的房子感到满意,对克莱夫人仍然和他们住在一起感到遗憾时,安妮实在不好意思让她知道:她考虑得更多的是莱姆和路易莎·默斯格罗夫,以及她在那里的所有朋友;她更感兴趣的是哈维尔夫妇和本威克中校的寓所和友谊,而不是她父亲在卡姆登巷的住宅,不是她姐姐同克莱夫人的亲密关系。实际上,她是为了迎合拉塞尔夫人,才无可奈何地对那些她本应特别关心的问题,竭力装出同等关心的样子。
  她们谈到另外一个话题时,起先有点尴尬。她们必然要谈起莱姆的那起事故。前一天,拉塞尔夫人刚到达五分钟,就有人把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了。不过她们还是要谈及这件事,拉塞尔夫人总会进行询问,总会对这轻率的行为表示遗憾,对事情的结果表示伤心,而两人总会提到温特沃思上校的名字。安妮意识到,她不及拉塞尔夫人来得坦然。她说不出他的名字,不敢正视拉塞尔夫人的目光,后来干脆采取权宜之计,简单述说了她对他与路易莎谈恋爱的法。说出这件事之后,他的名字不再使她感到烦恼了。
  拉塞尔夫人只得镇静自若地听着,并且祝愿他们幸福,可内心里却感到既气愤又得意,既高兴又鄙夷,因为这家伙二十三岁时似乎还多少懂得一点安妮·埃利奥特小姐的价值,可是八年过后,他居然被一位路易莎·默斯格罗夫小姐给迷住了。
  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四天,没有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只是收到了莱姆发来的一两封短信,信是怎么送到安妮手里的,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带来了路易莎大有好转的消息。拉塞尔夫人是个礼貌周到的人,几天过后,她再也沉不住气了,过去只是隐隐约约地折磨着自己,现在她终于带着明确果断的口气说道:“我应当去拜访克罗夫特夫人,我的确应当马上去拜访她。安妮,你有勇气和我一起去大厦拜访吗?这对我们两个都是一桩痛苦的事情。”
  安妮并没有畏缩,相反,她心里想的正像她嘴里说的那样:
  “我想,你很可能比我更痛苦些。你感情上不及我那样能适应这一变化。我一直呆在这一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在这个话题上本来还可以多说几句,因为她实在太推崇克罗夫特夫妇了,认为她父亲能找到这样的房客真够幸运,觉得教区里肯定有了个好榜样,穷人们肯定会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接济。
  她家不得已搬走了,她不管感到多么懊恼,多么羞愧,良知上却觉得,不配留下的人搬走了,凯林奇大厦落到了比它的主人们更合适的人手里。毫无疑问,这种认识必然孕育着痛苦,而且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不过,她与拉塞尔夫人不同,重新进入大厦,走过那些十分熟悉的房间时,不会感到她所感到的那种痛苦。
  此时此刻,安妮无法对自己说:“这些房间应该仅仅属于我们。哦,它们的命运多么悲惨!大厦里住上了身份多么不相称的人!一个名门世家就这样给撵走了!让几个陌生人给取而代之了!”不,除非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她坐在那儿掌管家务的地方,否则她不会发出那样的叹息。
  克罗夫特夫人待她总是和和气气的,使她愉快地感到自己很受喜爱。眼下这次,她在大厦里接待她,更是关怀备至。
  莱姆发生的可悲事件很快便成了主要话题。她们交换了一下病人的最新消息,显然两位女士都是头天上午同一时刻得到消息的。原来,温特沃思上校昨天回到了凯林奇(这是出事以后的头一回),给安妮带来了最后一封信,可她却查不出这信究竟是怎么送到的。温特沃思上校逗留了几个小时,然后又回到莱姆,目前,不打算再离开了。安妮特别发觉,他还询问了她的情况,希望埃利奥特小姐没有累坏身子,并且把她的劳苦功高美言了一番。这是很宽怀大度的,几乎比任何其他事情都使她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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