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指德国的西部防线。
“他们肯定已经踏上征途了。英国舰队已经在横渡波罗的海了!”维克托-韦卢恩喜欢把话说得有力量,有效果。他在楼梯上站住了,右手因扶着受伤的看房人而不得动弹,左手却在空中挥动,像在舞台上似的,让五个手指齐声喊道:“来吧,你们骄傲的不列颠人!”
他们两人,一边一再权衡着波兰、英国和法国的关系,一边慢慢地把科比埃拉扶到临时医院去。这时,奥斯卡却想起了格蕾欣-舍夫勒那本书里的有关段落。凯泽的《但泽城历史》中说:“在一八七○年至一八七一年德法战争期间,四艘法国战舰于一八七○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驶入但泽湾,在碇泊场游七,船上的大炮已经对准了港口和城市,到了夜间,德国船长魏克曼指挥的螺旋桨推进的克维尔特轻巡航舰‘宁芙’号迫使停泊在海湾的法国舰队撤离。”
在我们快到二楼信件存放室之前,我几经考虑便得出了如下看法(日后得到了证实):在波兰邮局和整个波兰遭到攻击的时候,英国本上舰队隐蔽在北苏格兰某处港湾内;庞大的法国陆军还在吃午饭,他们派出几支小部队到马奇诺防线①附近搞点侦察活动,就算履行了法波保证条约。在信件存放室兼临时医院门口,我们被米尚博士截住了。他还戴着钢盔,骑士小手帕插在胸袋里露出一个三角。他身边是一个叫康拉德的从华沙来的特派员。扬-布朗斯基的恐惧心理立即开始作祟。他装成身负重伤的样子。维克托-韦卢恩没有受伤,又戴着眼镜,因此是一名可以派用场的射手,并被派到楼下营业厅去。我们则受命留在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点亮应急用的蜡烛,因为但泽市电力厂已不愿再给波兰邮局供电。米尚博士并不真正相信扬受了重伤,可是又知道他没有打仗的本领,保卫邮局不一定非靠他不可,便命令他当护士,照顾伤员和我,一边匆匆地、绝望地(我觉得是这样)抚摩了一下我的头,要扬小心照看,切莫让这个可怜的孩子陷到战火中去——
①马奇诺防线,法国于1929年至1932年在东北边境修筑的防御工事体系,以当时的国防部长命名。
野战榴弹炮射中了营业厅大门上方。我们全都摇晃了起来。戴钢盔的米尚、华沙来的特派员康拉德以及送汇票的韦卢恩飞奔下楼,到他们的战斗岗位上去了。扬和我走进那间密封的、可以减弱枪炮声的屋子,见到里面已经躺着七八个伤员。外面榴弹炮正在大耍威风,震得屋里的烛火闪烁不定。尽管有那些呻吟的伤员,或者说,正是由于伤员在呻吟,因此屋内一片寂静。扬急急忙忙、笨手笨脚地从床单上撕下布条,包扎好科比埃拉的大腿,接着要给自己护理。但是,我表舅的面颊和手背上已经不流血了。划破的伤口已经硬结,不过有点痛,这助长了扬的惧怕心理,但在这间低矮而不通风的屋里又无处发泄。他到处乱摸自己的口袋,摸到了一副纸牌,一张不缺。施卡特!我们玩施卡特,一直玩到保卫战彻底失败。
三十二张牌,洗牌,签牌,分牌,出牌。所有盛信件的篮子都已被伤员占了,我们只好让科比埃拉背靠一只篮子坐下。由于他常常要倒下身子,我们最后用另一个伤员的背带把他绑住,让他保持一种固定的姿势,还不准他把手里的牌掉下来,因为我们需要科比埃拉。施卡特必须三个人玩,三缺一我们不就打不成了吗?躺在篮子里的那些人,已经很难分清红色与黑色,他们也不想再玩施卡特。本来连科比埃拉也不想再玩施卡特了。他要躺下去。看房人想要让一切听其自然。他懒得动手,闭上没有睫毛的眼睛,只想看邮局大楼最后被拆毁①。但是我们不赞成他这种宿命论的态度,便把他紧紧捆住,硬要他当第三家。奥斯卡当第二家——这个小矮个儿也会打施卡特?!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惊讶——
①德军占领但泽后,拆毁了波兰邮局的大楼。
当我第一次用我的声音讲成年人的语言并说“十八点!”时,扬从牌上抬起眼睛,向我投来短暂的、莫名其妙的蓝色目光,随后点头表示“要”。我接着叫:“二十点呢?”扬毫不犹豫地说:“还要。”我又说:“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点?”扬惋惜地说:“不要。”科比埃拉呢?尽管被背带捆着,他仍要倒下身子。但是我们又把他拉起来,等到我们的牌室外面较远处一颗炮弹击中时发出的噪声过去后,扬在接着开始的沉寂中悄悄说:“二十四点,科比埃拉!你没听见这孩子在叫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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