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们一边互相攻击,一边却又彼此离不开对方,就这样一路交往下来。
闲言少叙,且说即将发生的这桩怪事。它令这两个各有偏好的人都异常兴奋和着迷。
青木感兴趣的是它的神秘离奇,而吸引品川的则是因为它是一件活生生的事情。这件咄咄怪事非常真实,同时又非常离奇,就连侦探小说家的想像力也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让我们先按顺序来追叙一下。
秋天招魂节的时候,九段的周围搭满了杂技团的帐篷。事情就是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午后。
正如上面已介绍的,青木爱之助是个有特别嗜好的人,像九段招魂节这样的热闹他是非去看不可的(他甚至特意将去九段看杂技魔术表演写人了本月上京的日程安排中)。当天闷热难耐,空气中满是飞扬的尘土,尽管如此,他依旧穿上了薄薄的无袖长外套,拿了根手杖,在九段的坡道上信步而行。
附带说一下,他对这九段被抱有很浓的兴趣。因为他非常喜欢一位已逝的画家村山槐多。槐多一生只写了三部侦探小说,其中一部中就有这样的情节,主人公是一位舌头呈锯齿状的怪人,他将自己的遗书之类的东西藏在这九段坡的石墙后面,并做了记号,以便交给某个人。
于是,青木每次上九段坡都会想起槐多的小说,虽然今时已不同于往日,但道路两边的石墙依旧给他以异样的感觉。
“那块石头的样子稍稍有些与众不同呢,莫非它的后面仍藏着某些东西?”
爱之助就是这样一个爱把事实与小说混为一谈的妄想狂。
九段杂耍表演的热闹场面早已是尽人皆知,无需细述,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日本各地传统杂耍的一次大聚会。如今这些东西早已落伍,只有在偏僻的乡村才可一见。
装着发条的偶人表演、电动偶人表演、杂技踩球表演、耍猴表演、马戏表演等等。这些大帐篷之间又夹杂着许许多多小摊子,有卖五香莱串儿的、有卖冰水的、有卖桔子水和薄荷水的、有卖玩具的、有卖风车的。东京人在这中间转来转去、兴高采烈,一点儿也不在乎到处飞扬的尘土。
一个帐篷前聚集了黑压压一大堆人,队伍的末尾眼看就要排到对面的帐篷,那里的通道只够一个人通过,而左左右右仍不断地有人来来往往。那种摩肩接道的混杂场面真是不一般。事情就发生在青木爱之助要通过这里的时候。
他在尘土飞扬的人群当中意外地发现了品川旧郎的身影,只见他头戴一顶冬装呢帽,身穿一套西服,通红通红的脸上布满了油光,正在人群中推挤着。
因为品川四郎不像爱之助那样有奇特的嗜好,他不会对这种传统的杂耍感兴趣,所以他在这里出现才会让爱之助倍感意外。品川至今仍是独身,所以也不会是带孩子来玩。若说是为了来给自己的杂志取材,又不见他带编辑人员同行。再说也没有社长亲自出来取材的道理。(更为吃惊的是,品川四郎像是被吸引住了似的,一副很入迷的样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之助又重新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在这种场合,青木不会随随便便去和对方打招呼。
他想偷偷地观察品川在这群人中干什么。可见他的猎奇心理已是深入骨髓了。
随后的这半天时间里,他就像个侦探一样尾随在品川身后。这种事是需要相当的耐心的,而我们的这位猎奇者偏偏有的是耐心。
丝毫没有察觉的品川四郎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像个乡下人一样长时间呆呆地站在一个个杂耍摊前。
“这家伙也有些特别的嗜好呢。他肯定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连我也瞒着。好哇,你这个尽说大道理的家伙原来也和我是同类呀。”
爱之助为抓到了朋友的小辫子而兴奋不已。
不知不觉中已是日暮时分,杂耍场中开始散发出电石气的甜香味儿。此时正值白天与黑夜的交接处,杂耍场的彩灯与落日的余晖交相辉映,使得人们的脸庞也变得朦胧起来。这真是梦幻般的美妙时刻。
品川四郎一副已看得筋疲力竭的样子,走下了九段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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