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他镇定地说,“别动气。我并无恶意,您怎么想要在我面前趾高气扬?老死神并不是一个用威吓可以使他失去镇静的人。”
老死神!啊,这人是老死神!我常常听说这位声名远扬的西部人。他的名声在密西西比河对岸所有的营火边传播,也传到了东部的城市。在人们对他的传说中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人们也得在这位猎人和开拓者面前脱帽致敬。他整个一生都在西部游荡,虽然遭遇种种危险,却从未当真地受过伤。因此他被迷信的人认为是刀枪不入的。
人们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老死神是他的战名,他是因为干瘦的体形得到这个绰号的。老死神!当我看到他这样在我面前时,我一下子明白了,人们怎么想到这样称呼他。
这个西部人很高,前倾得厉害的身体看来只是由皮包着骨头。皮裤子在腿上直晃荡,同样是皮制的猎衫年深日久皱巴巴的,袖子都盖不住多少下臂了,人们可以那么清楚地分辨出尺骨和桡骨这两块骨头。手也像是一个骷髅的手。
从猎衫中伸出一个长长的脖子,喉头像挂在一个小皮袋中一样。现在才看到头了!看来上面没有多少肉。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脑袋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可怕地下陷的面颊,尖尖的下巴,直起的大鼻孔的塌鼻子——这是一个骷髅头,令人恐惧。
这个人瘦瘦长长的腿蹬在靴子样的套子里,每个套子都是从一整块马皮上剪下来的。他在上面扣上了巨大的靴刺,是用银色的墨西哥比索币组成的。
他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副配有全套马笼头的马鞍,上面靠着一枝那种一码长的肯塔基枪,它现在极少能见到了。此外他的武器还包括一把长弯猎刀和两只大左轮手枪,它们的把儿从腰带上伸出来。这条腰带是一条所谓“皮夹”形式的皮管,四圈镶着手掌大的印第安人的带发头皮,也许是这位老人自己从打败的对手那里夺来的。
店主给我端来一杯啤酒。我刚把杯子放到唇边,猎人向我举起了他的杯子。
“等等,别忙,先生!我们先碰杯。我听说,这是您那儿的风俗。”
“是的,但只在很熟的人中间。”我迟疑地答道。
“是这样!”他咕哝道,“别客气了!现在我们坐在一起,没有必要扭断对方的脖子。干杯!我不是密探或骗子,您可以放心地跟我呆十五分钟。”
这听起来跟先前不大一样了。我用我的杯子碰了一下他的。
“我怎么看您,我是知道的,先生。如果您是老死神,那我就不必担心跟您相处会不愉快。”
“您认识我?那好,我就不用解释我是什么人了。我们最好谈谈您!您为什么到这个国家来?”
“跟别人来这儿的原因一样——为了发财。”我说,想给他一个可信的答案。
“这我信!在欧洲那边人们以为,在这里只需张开口袋,就会看到闪闪发光的美元掉进去。有一个人成功了,所有的报纸都会报导他。可是那成千上万在与生活的风暴搏斗时毁灭了并无声无息地消失的人,却没有人提起。您碰上好运或者至少是找到门路了吗?”
“我想对您问题的第二部分可以做肯定的回答。”
“那就紧紧盯住等着,别再丢掉线索!我最清楚保住这么一条路线有多难。您也许听说过,我是一个久经考验的老侦察员,可是至今我还是跟在幸运之神后面空跑。有上百次我相信只要伸手就抓住了,可是我一伸出手去,它就像一座空中楼阁一样不见了,它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中罢了。”
老死神以优伤的语气说了这番话,然后静静地向下凝视。见我对他的话没说什么,他过了一会儿又向上看。
“您不会知道,我怎么会说这番话。解释很简单,当我看到一个德国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德国人,而我得对自己说,也许他也会毁灭,我总会有点儿难受。因为您得知道,我母亲就是一个德国人。我跟她学会了她的母语,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说德语。她去世时向我指出了以后的道路,沿着这条路我可以看到摆在我面前的幸福。可是我以为自己更聪明,没听母亲的话,走上了错误的方向。先生,愿您比我聪明!从您身上看得出来,您的情况会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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