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登美江的中年妇女来为我们做早饭和晚饭。打扫卫生等似乎也是她的工作。玄儿简单叙说一下经过,把我介绍给她认识。
登美江张大眼睛:“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哎……”
“您看上去像个学生……多大呀?”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年龄和生日。
“原来是这样。”
玄儿冲着登美江说道:“他暂时住在我这里,请你准备两个人的饭莱。”
“明白。”
接着,玄儿冲我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说。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和登美江说。”
“好的。”我点点头,与此同时翻着眼睛,观察一下那个钟点工的表情,只见她也看着我,那表情就像是看一个外国人。
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出院后,来到玄儿家的第三天,登美江为我们做了晚饭。吃完饭,玄儿坐到起居室的安乐椅上,手捧着满满一杯葡萄酒,看着电视节目。就在那时,他突然念起诗来——
我的心已经死了吗?
我的梦已经死了吗?
所谓记忆,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那是什么诗呀?”
我吃了一惊,一时间觉得那可能是玄儿自创的诗歌。
“你不知道?”
他这么一问,我估摸那可能是别人的诗。
“不知道——是谁的诗?”
“中也。中原中也。”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虽然丧失记忆,但忘记的主要是自己的过去,一些基本知识还是知道的。“中原中也”是己故诗人的名字,他经常戴着黑色帽子。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似乎从未通篇读过一册诗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几个诗歌标题。
“他晚年写了《昏睡),被收集在《山羊之歌》和《往日之歌》中,你不知道也正常。说起来是晚年,其实他当时只有三十六七岁。”
我觉得既然无所求,
还不如去死。
虽这样说,
我还想活。
虽这样说,
我还不想死。
即便如此,
朦脆中,
我想起诸位所说的话。
玄儿一边背诵着、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我。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颊、脖子、手——所有裸露的肤色都显得非常苍白。
“完全丧失记忆。”
玄儿凝视着我,反复念叨着一句。我不禁低下头。
“我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可不要误解。”
“……”
“虽然是自己的事情,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丧失了记忆一——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啊!”玄儿的话让我十分意外,“这话怎么说?”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部分。”
“是吗?”
“虽然和你现在的情况不同,但我有一部分记忆也是空白。我想不起来孩提时代——九岁、十岁之前的事情。”
“九岁、十岁……但……”
“可能大家对于幼时的回忆都比较模糊。但我更为明显。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像是——”玄儿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摸摸尖下巴,“就像是,在那之前,我这个人就不存在一样。就是那样的感觉……”
沉默片刻,我看着玄儿的嘴角。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问道,“发生过什么事故?”
玄儿将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左手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解下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在他的左手腕周围,也就是表带遮住的地方,有一块伤疤。那伤疤让人触目惊心,收缩成锯齿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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