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何塞?帕拉西奥斯把将军发烧出汗时穿的衬衣送去洗刷。一个勤务兵交给一位士兵,准备黎明时到河里去洗,但是到了出发的时候,谁也不知衬衣弄到哪儿去了。在去瓜杜阿斯的行军途中,甚至到了举行欢迎仪式的时候,何塞?帕拉西奥斯才最后知道,那件衬衣并没有洗,而是被饭店的主人送到印第安巫师手中,让他显示其魔力去了。因此,将军回来时,何塞?帕拉西奥斯把旅店老板干的荒唐事告诉了他,同时还提醒他说,他只有身上穿着的那件衬衣了。将军只是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原凉了这件事。“迷信比爱情更顽固。”他说。
“奇怪的是从昨晚开始,我们再没有发烧。”何塞?帕拉西奥斯斯说。“如果江湖医生真的懂魔法.那又该怎么办?”
将军没有当即反驳,他陷入沉思,同时一边思考一边在吊床上摇晃看。“真的,我的头再也不疼啦,”他说,“嘴也不苦啦,也没有要从塔顶上掉下来的感觉啦。”但是,最后他在小腿上拍了一下,猛然欠起身来。“你不要再往我脑袋里装乱七八糟的东西啦。”他说。
两个仆人把一大锅滚烫的香草水送到卧室。何塞?帕拉西奥准备让将军夜晚洗澡,他相信由于白天行军十分疲劳。将军很快就会上床睡觉。但是,由于他口授给加夫列尔?卡马乔的一封信,澡水凉了。卡马乔是他侄女巴伦蒂娜?帕拉西奥斯的丈夫,也是将军在加拉加斯出卖阿罗阿铜矿的代理人。这个矿是他从先辈手中继承来的。将军本人对自已的目的也不明确,他在信中一会儿说在卡马乔把事情办妥之前要到安第列斯群岛的库拉索岛去,一会儿又要求卡马乔往伦敦给他写信,交罗伯托?威尔逊先生转,另外还要寄一个副件给牙买加的马克斯韦尔?伊斯洛普,以保证至少收到其中的一封。
在许多人,尤其是他的秘书和书记官们看来,将军所说的阿罗阿铜矿只不过是他发烧时的梦呓或产生的怪念头。他一直对它不太感兴趣,许多年来,那些矿只是偶然开采一阵而已。他最后才记起来,是因为他手头开始拮据,但是由于所有权凭证不清楚,他无法将它卖给一家英国公司。此事引起了一场神话般的司法纠纷,官司一直打到他去世以后的两年。不管是在战争中,还是在政治争执和个人恩怨中,只要将军一提到“我的官司”,人人都知道指的是铜矿。因为他一生中只打过阿罗阿铜矿这场官司。将军在瓜杜阿斯口授写给加夫列尔?卡马乔先生的信使他的侄子误认为,铜矿纠纷未解决之前,他们不会去欧洲。这是后来费尔南多在跟其他军官一起玩牌时说出的见解。
“那么我们永远也去不了欧洲。”威尔逊上校说。“我父亲甚至怀疑这个铜矿在实际生活中是否存在。”
“没有人看到过这个铜矿不等于说它就不存在。”安德烈斯?伊瓦拉上尉反驳道。
“这个矿是有的,”卡雷尼奥将军说,“就在委内瑞位省。”
威尔逊生气地顶撞道:“在那么高的地方,我甚至怀疑委内瑞拉是否存在。”威尔逊无法掩饰他的不悦。他甚至认为将军并不喜欢他,所以要他做随从,只不过是出于对他父亲的尊重。将军对老威尔逊是永远感恩不尽的,因为后者在英国议会士一直为美洲解放运动辩解。由于一个法国老副官的出卖,小威尔逊知道了将军曾说过这么句话:“威尔逊缺乏三种经历:困难,逆境和贫困。”成尔逊上校没有证实将军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但是他认为.只须看一次他过去参加的战斗,就足以证明他在这三方面是问心无愧的,而且应该受到嘉奖。如今他已26岁,八年前,当他结束了在威斯敏斯特和桑德赫斯特的学业时,父亲将他派到将军身边服务。胡宁战役时他是将军的副官,是他在沿丘基萨卡工1980公里的山间行军中,在骡背上驮着玻利维亚宪法草稿的。将军同他分别时,要他最迟在21天后到达拉巴斯。威尔逊打了个立正说道:“我20天到达,阁下。’最后,实际上他只用了19天。
他已决定跟将军回欧洲去,但是,他看得越来越清楚,将军总是找出种种借口推迟这次旅行.两年多以来,阿罗阿铜矿一事已再也不能成为将军的任何借口了,如今他又旧事重提,在威尔逊看来,这是将军情绪沮丧的征兆。
将军口授完信件之后,何塞?帕西奥斯又重新热过澡水,但将军没有洗,而是继续茫然地走动着,朗诵着诗篇,他那宏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后来他又背诵自己写的诗,这些诗只有何塞?帕拉西奥斯一个人懂。在他的来回踱步中,有几次穿过了走廊,他的军官们正在按马拉加人的方式玩一种地方纸牌,从前将军也常常参加这种游戏,他在牌桌前停下来,透过每个人的肩膀上方看看他们的牌,做出输赢的判断,然后便离开。“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用如此乏味的游戏来消磨时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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