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将军认为那不是两个人伟大友谊的结束,而是这种友谊的开始。他们之间不和的根源也不在于授予派斯将军特权,或是倒霉的玻利维亚宪法,或是将军在秘鲁接受授予他的帝王权力,或是由于他想把总统府和参议院永久地设在哥伦比亚,也不是奥卡尼亚会议后他具有的绝对权力。不是,这些或那些都不是造成相互反目为仇的原因。这种可怕的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烈,直至导致9月25日的暗杀行动。“真正的原因是桑坦德不能领会整个大陆是一个国家的思想”,将军说,“统一的美洲对他来说太大了。”他准备结束此次拜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洛伦索?卡卡莫,有如躺在一场从没有打胜过的战争的最后战役的战场上。
“当然,人死了之后任何东西也没有意义了。”他说。
洛伦索?卡卡莫看见神情忧伤且已无任何御敌之力的将军站了起来,他感到将军和他一样,对往事的回忆甚于年龄对他产生的负担。当卡卡莫把他的手握在他的两手中间时,发觉两个人都在发烧,他默然地自问,两个人当中将是谁的死亡阻碍他们再次相见。“西蒙老弟,一切都完了!”洛伦索?卡卡莫说。
“我们把它毁了,”将军说,“现在唯一剩下的是再一次重头做起。”
“我们去做。”洛伦索?卡卡莫说。
“我不去做了,”将军说,“我所缺的就是把我扔进垃圾箱去。”
洛伦索?卡卡莫把装在红绸匣子里的一对手枪送给他作纪念。他知道将军不喜欢火器,在他为数不多的个人争斗中,他都让自己用剑。但是这两支枪具有道义上的价值,因为在一次爱情决斗中,它们被幸运地使用过.将军激动地收下了。没过多少天之后,将军将会在图尔瓦科接到卡卡莫己经去世的消息。
5月21日(星期天)的下午,在吉兆的预示下将军又踏上了旅程。船与其说是被桨划着前进,不如说是被水流推着前进,舢舨把陡峭的岩壁和海滩上的海市蜃楼都抛在了后面。现在途中碰到的木排数量比过去多,速度也更快。与头几天见到的不同的是,这些木排上都盖有梦幻般的小房子,窗沿上摆着花盆,窗口凉晒着衣服,还带有铁丝编成的鸡笼并养有奶牛,早衰的孩子们在向着已过去很远的舢舨招手道别。船队在映照着满天星斗的平静水流甩航行了一个整夜,天亮时,远远望见桑布拉诺镇在旭日初照下闪闪发光。
码头上,被人们唤做大孩子的卡斯图洛?坎皮略在树冠如盖的木棉树下迎候他们,他在家中准备了沿海风味的木薯香蕉肉以欢迎将军。他发出这样的邀请是根据传说得到启发的。据说,将军第一次访问桑布拉诺时,曾在码头大石头那边一家小得可怜的饭馆里吃了顿午饭,饭后他说,即使仅仅为了享用一顿可口的木薯香蕉肉,每年也要来此一次。饭馆的女主人为这位如此重要客人的光临受宠若惊,她让人去尊贵的坎皮略家借来盘子和餐具。有关那一次用餐的细节,将军已记不清了。何塞?帕拉西奥斯也没有把握,但那具有沿海风味的木薯香蕉肉与委内瑞拉的炖大肉是不是一回事。但是,卡雷尼奥将军认为是一样的,而且确实在码头的大石头那边用过餐,不过不是在马格达莱纳河战役期间,而是这次战役的三年前乘汽艇来这里时吃的饭。将军对于他记忆力的衰退越来越感到不安,他谦逊地肯定了人们提供的证言。
坎皮略家族有座富丽堂皇的邸宅,庭院里有不少高大的杏树,卫队的掷弹兵就在杏树下面木板支成的案子上吃午饭,案子上铺着香蕉叶代替桌布。在俯览整个庭院的内露台上,有一张豪华的餐桌,完全按照英国方式布置而成,那是供将军和他的副官及少数几个来宾用餐的。女主人解释说,他们是清晨四点才接到蒙波克斯的消息,几乎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屠宰他们家牧场里饲养得最好的牛、羊。鲜嫩味美的肉已被切成一块块放在水里大火煨煮,同时还配以园子里的各种水果。
听到事先并未告诉他而已准备好午宴的消息,将军甚为恼怒,何塞?帕拉西奥斯不得不使尽和事佬的全部解数,劝说将军接受登岸的邀请。家宴上亲切好客的气氛使他的情绪大为好转。他有根有据地夸赞了菜肴的味道可口和主人家女孩子的温柔甜蜜,羞怯而殷勤的姑娘们按古代的方式利索地招待着在贵宾席上就座的宾客们。他特别赞赏了银质餐具上地道、精致的钢印和已被新时代的不幸所吞噬的某家族的徽记,但是,他使用的是自己带的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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