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拒绝观看处决的场面。当时,唯一呆在他身边的人是何塞?帕拉西奥斯,当广场上传来枪声时,后者看到他如何挣扎着抑制将要流出的泪水。他在给部队通报此事的公告中说:“昨天是我痛心的一天。”在他一生的以后时日里,他将会反复说明,那是拯救国家的政治需要,它说服了违抗命令者,避免了一场内战。不管怎么说,那是他一生中最残暴地使用权力的一次举动,但也是一次最及时的行动,它立即巩固了他的权威,统一了军队的指挥权,并为他获取荣誉廓清了道路。
13年后,在索莱达小镇上,他好象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成了时间次序错乱的牺牲品。他的目光仍然盯着广场,直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牵着一条驮椰子的毛驴穿过那里,她的身影吓得几只啄食的兀鹰四下惊飞。这时,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吊床上,也没有谁问他,他就说出了何塞?帕拉西奥斯从安戈斯图拉那个夜晚就一直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我还将那样干。”他说。
到那时,我们将登上厄瓜多尔的钦博拉索山,把永远统一,自由的大美洲三色旗插在雪山项上。
我怎样才能走出这座迷宫呢?
最大的危险是行走,危险不在于会跌跤,而在于过分吃力。相反,他上下楼梯倒没有关系,因为显然总会有人搀扶,尽管他自己可以上楼下楼。不过,当真的有人搀扶他时,他却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谢谢,”他说,“我自己能行。”
有一天他终于不行了。那一天,他正准备自己下楼,突然天旋地转起来。“我腿一软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半死。”他告诉一个朋友说。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因为他刚好晕倒在楼梯边上,那轻飘飘的身体没有顺着楼梯滚下去。
加斯特尔冯多赶忙用堂?巴托罗梅?莫利纳雷斯的汽车把他送到古老的圣尼科拉斯去。将军从前来这儿的时候,莫利纳雷斯先生曾把他安置在自己家中,这一次他又为他准备了一间同样宽大,通风良好的卧室,而且面临安查大街.在路上,将军的左眼角里出现了一种粘稠的东西,使他很不舒服。他沿途什么也不看,只是有时似乎嘴里嘟嘟哝哝象是在祈祷,实际上,那是在低吟他喜欢的诗篇。将军向来很注意自身的卫生,可这次他居然不去擦眼角里的分泌物,这不禁令医生感到惊奇,只好自己动手替他擦拭。刚一进城将军便醒了过来,这时,一群脱缰的母牛在狂奔乱跑,虽然没有把他的车撞翻,却撞上了牧师的双轮四座轿式马车。牧师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黑色的长袍和头发上都沾上了尘土。前额和双手都碰出了血。当牧师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时,榴弹兵不得不走在前边开路,推开那些一心看热闹的行人和看到牧师挨摔只是拍手叫好的光屁股孩童,他们根本不知道象死人一般坐在车子阴影里的那位过客究竟是谁。
医生向将军介绍说,当大主教们在讲道台上疯狂地反对他时,牧师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坚决支持他的人之一,为此他被加上“好色的共济会会员”的罪名逐出了教门。将军对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麻木不仁,直到看见牧师长袍上的血迹时才意识到世界的存在。牧师要求他运用他们的权威让母牛不要在城内乱跑,因为大街上已有那么多车辆,再加上这些母牛,行人难免会出危险。
“您不要自我没趣啦,阁下,”他漫不经心地对牧师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全国的情形都一样”。
上午十一点钟的阳光洒在宽阔悲凉的沙地街面上,四周寂寞无声,整座城市散发着热气,象一个大蒸笼。将军很高兴人们没有把他安排在这座城市呆太长的时间,只是准备让他在那儿恢复跌跤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并打算让他在一个波浪翻滚的日子里乘船海上一游去,因为那本《法国医疗手册》上说,头晕可以帮助吐出胆汁和清洗胃。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在大海怒吼的日子里安排船只却不那么容易。
将军对于自己每况愈下的体力感到十分恼火。他没有精力参加任何政治或社会活动。如果接待某个来访者的话,那只能是他的契友,是途径此城来向他道别的人。他住的房子宽敞,凉爽,宁静,具备11月里可能得到的一切优越条件,主人还为他把这幢房子变成了家庭医院。堂?巴托洛梅是战争中众多的倾家荡产者之一,战争给他留下的唯一好处是他的邮政管理员的职务。这个职务他已担任了10年,但是没有一分钱的工资。这个人极为忠厚善良,上次来此地旅行时,将军曾戏谑地称他为教皇。他的妻子是一位爱唠叨然而十分能干的家庭主妇,每天刺绣花边,拿到欧洲来的轮船上去卖,很受欢迎。但是自从将军来了以后,她放下手里的营生,专心为他服务。她甚至跟费尔南达?巴里加吵了嘴,因为她主张炒扁豆时加橄榄油,她认为橄榄油可以治疗胸口疼,然而将军只是出于感激才勉强把这种菜咽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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