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250)

2025-10-09 评论

    可是,就是他对德国的爱也在编织——人们只需要仔细倾听——嘲弄人的桂冠,这种桂冠是从墓地蜡制花圈上扯下来的。譬如说,黄金小嘴就对边界堡垒的下水道发表了一通声明:“你可以相信我,我已经查明,在埃奇和贝尔特、马斯和梅梅尔之间,仅限于在歌曲当中,制造和使用了最好的、最耐久的、也就是说永远都不会退色的印泥①。”——
    ①这里指1952年出示的一份1939年的死刑判决书。
    吸烟者用嗓子又一次完全沙哑的声音把种种格言悬挂到迈巴赫河岸边用利爪守卫的房间里。那个从一个嘴角跑到另一个嘴角的催命鬼也凑着说:“不,亲爱的瓦尔特,你也许对你伟大的祖国还有很大的气,可我却爱德国人。啊,他们是多么神秘莫测,满是讨上帝喜欢的健忘呀!他们就这样在天然气的蓝色火焰上煮他们的豌豆汤,在这时什么也不想。再说,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地方像在此地这样,配制这样黑黝黝的、这样黏稠的面粉调味汁。”
    可是,就像这条几乎没有流动、开凿得笔直的水流分又儿一样——它要顺着左手流向东部港口,在对面与苏占区交界,再顺着右手往上走,出现了新克尔恩通航运河——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同忠实的狗站在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地点——对面就是特雷普托。谁不知道那个阵亡将士纪念碑?黄金小嘴在那里不揣冒昧地说出了一句名言。这句名言虽然配得上这条分叉儿的运河河道,但所驾驶的却是一条糟糕的、四处漂泊的、无主货船。马特恩只得听着:“人们肯定可以说:每个人都可以变成稻草人,因为稻草人终究是按照人的形象制作的,这一点我们不能忘记。但是在所有的作为稻草人宝库得过且过的民族当中,德意志却具有优势。德意志民族比犹太民族还要优越,它具有各种才能,有朝一日会赠送给世界原始稻草人。”
    马特恩一声不吭地走开去。就连那些已经苏醒的小鸟也重又假装入睡。出现了平常所见的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情景。用鞋子在平坦的石子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那里没有石子。我该用什么呢?到处都找不到一块石头子儿。难道说要拿衬衣和短袜来交换?我把刮胡刀已经丢在那个充满烟雾的售货棚里了。在那儿我必须过得愉快。要不然我就溜走,跑到这个占领区来。反正我愿意,而且一直下不了决心离开这儿。在那里我要……
    他已经把握着的手向身后挥去,准备从远处挥动手臂。这是一种多么漂亮、有力的投掷者姿势啊!黄金小嘴喜欢平衡动作。普鲁托在急切地期待着。马特恩把——瞧,会是什么呢?——失而复得的小折刀扔得远远的。他把维斯瓦河在并非毫无抵抗的情况下献出的东西赐予了这条柏林边界堡垒运河,而且是在它分汉儿之处。不过,在这把小折刀刚溅起常见的浪花,看来是永远消失之时,黄金小嘴正好在场,还提出善意的劝告:“好啦,亲爱的瓦尔特,别担心。对我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人们会把这段可以考虑作为发掘地的运河里的水排干。这儿的水很少流动。用不了十四天,你又会得到你原来那把完好无损的小折刀。你知道,是它使我们成了歃血为盟的兄弟。”
    啊,软弱无能,软弱无能在孵蛋,愤怒就将从这些蛋里钻出来。愤怒赤身裸体,而且没有茸毛!马特恩迸出一个词来。啊,人类的愤怒,它一直在寻找着词语,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词!马特恩在传布一个绝无仅有的、目标明确的、贴切的词。愤怒,人类的愤怒,它从不知足,它把重复作为增强积聚起来!这个词连续不断,多次重复。狗在站着。运河在分叉儿。黄金小嘴耽误了在一支几乎燃尽的香烟上点火的时间。主导动机披上杀人动机的外衣。马特恩对准目标说:“犹太鬼!”
    麻雀终于苏醒。啊,在两个分裂的天空下正在来临的、风和日丽的五月的早晨。啊,夜晚,夜晚已经过去,白昼尚未到来。啊,两节课之间的空余时间,在那时说出“犹太鬼”这个词,这个词不想掉到地上,它要飘荡,还要飘荡一会儿。
    马特恩跌倒在地。他过度劳累,也吃不消了。“先是带着所有这一切乘着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旅行,然后周旋于一个又一个的酒店,尽情狂欢。换换空气。重逢的欢乐。这种情况谁也受不了。每种解释都只说明这些情况。每一个词都属多余。同我一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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