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26)

2025-10-09 评论

    大致在哈里-利贝瑙的父亲即那个细木匠从安东-马特恩手里把哈拉斯买走,但世界既未注意到哈里-利贝瑙,也未注意到他的堂妹图拉时,凡是识字的人都能在《最新消息》家乡版上看到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十分详尽,诗意盎然地把大河中小岛当做题目来描述。风上人情,住所与农舍的特点,比如门廊的柱子,都描写得很富有知识性。布劳克塞尔让人在东德报刊档案馆照相复制的这篇文章的中心部分,大致内容如下:“尽管平时在大河中小岛上一切都按照常规进行,那种席卷一切领域的技术尚未进入其间,然而在一个也许是次要的领域,令人吃惊的变化却引人注目。在广袤无垠、景色壮丽的乡间那一望无际、麦浪滚滚的田地里的稻草人——几年前还没什么用,很可能还有点可笑,有点可悲,但却始终近似于别的地方和别的田地里的稻草人——如今在埃拉格、容费尔和拉德科普之间,还可以一直往上,直至克泽马克和蒙陶,在个别情况下甚至到了诺伊泰希南部地区,显现出一副新的变化多端的面孔:奇特的幻想同古老的民间习俗混合在一起;一些赏心悦目但又阴森恐怖的形象站在麦浪滚滚的田地里,站在丰收在望的园子里;难道人们现在不应当促使有关的家乡博物馆或者州博物馆,注意到这种虽然幼稚但其形式却更为可靠的民间艺术宝藏?让我们确实认为,在肤浅文明的一切事物中,北方的遗产会再一次或者说重新繁荣起来吧。这种遗产就是:东部德国共生现象中的诺曼人精神和基督教的纯朴。特别是在沙尔堡与贝尔瓦尔德之间那块一望无际、麦浪滚滚的地里的一个三人小组——它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到各各他①一群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想到主和那两个跟基督一起钉在十字架上的强盗——充满着单纯的虔诚,打动了在麦浪滚滚、一望无际、丰收在望的田地中间继续前进的漫游者的心——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①各各他,耶路撒冷城外的小山,据《圣经》记载,耶稣在该地被钉上了十字架。
    如今可能没有人会相信,阿姆泽尔是凭着孩子般的虔诚,为了神的报答,造出这一组稻草人的——在日记本中只记下一个与耶稣一起钉在十字架上的强盗——根据日记本的记载,这组稻草人带来了两古尔登二十芬尼的进项。
    大河中小岛县的农民心甘情愿地或者说是在短时间讨价还价之后,把钱交到了这只张开的手里。拿了这么多钱又怎么办呢?瓦尔特-马特恩在一个小皮包里保存着不断增长的财富。他阴沉着脸,通过眉毛和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来守卫这笔财富。他把装满共和国银币的皮包缠在手腕上,带着它在公路两旁的白杨树之间取道而行,穿过轻风吹拂的海滨树林和林间通道,让人把自己同钱包一道摆渡过河,摇晃着钱包,用钱包拍打着栅栏,挑衅性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只有在一个农民来买东西时,他才十分费事地把钱包打开。
    并非阿姆泽尔收款。当阿姆泽尔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喊价时,瓦尔特-马特恩就得按照牲畜贩子的方式,握手定下这笔交易,把硬币全都拿过来。另外,瓦尔特-马特恩还负责运输已经售出以及租出的稻草人。他处于一种从属的地位。阿姆泽尔把他变成了苦力。他试图在气喘吁吁的反抗中逃跑。小折刀的故事就是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的企图。阿姆泽尔尽管又矮又胖,在世界上骨碌着,却老是比他更胜一筹。这两个人走上堤坝时,磨坊主的儿子按照苦力的方式,要比越来越新的稻草人的制造者落后半步。这个苦力还给主人搬来材料——支豆蔓的杆子和湿漉漉的破烂衣服,搬来维斯瓦河中冲来的一切东西

    当瓦尔特-马特恩替他的朋友爱德华-阿姆泽尔下苦力时,孩子们便在背后说怪话,叫着:“苦力,苦力!”很多亵渎上帝的人都遭到了惩罚。可是谁会用法律来追究所有这些变质的小油膏体责任呢?要知道,它们每天每日都诽谤魔鬼。这两个人——布劳克塞尔现在认为磨坊主的儿子和胖乎乎的小家伙是相互对立的——就像亲爱的上帝和魔鬼,他们如此相亲相爱,以至于村里小孩的造谣中伤在他们看来或许还是蜜糖哩。更何况这两个形同魔鬼与上帝的人还曾经同舟共济。
    这两个朋友经常十分团结地——因为偶尔干干的苦力活儿也是行善事——坐在悬吊小屋里。这间小屋的光线明暗由太阳和马特恩家四翼风车的叶片来决定。他们在马特恩祖母脚前并排坐在踏脚凳上。外面已是傍晚。本合悄然无声。风车的影子在别处落了下去。安放鸡棚的声音很轻,因为窗户关着。只是在捕蝇纸带上有一只苍蝇死得过于甜美,无法动弹。在这只苍蝇下面两个台阶的地方,祖母老是在闷闷不乐地讲述同样一些故事,就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她的故事似的。她用老妇人瘦骨嶙峋的手——这双手勾画出在故事中出现的所有事件的大小范围——讲述洪水故事、受魔法支配的母牛的故事、家喻户晓的鳗鲡故事、独眼施密德、三条腿的马、屈恩斯图特公爵的小女儿怎样跑出去挖老鼠,以及巨型海豚的故事,博恩萨克下游的洪水把它抛到了岸上,这件事正好发生在拿破仑挺进俄国那一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君特·格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