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图拉表妹——
她不得不在这同一座海滨木板小桥上大声叫喊。这时,我们已经能写自己的名字了。燕妮再也不坐在童车里被人推着走,而是像我们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路去裴斯泰洛齐①学校。假期随着学生车票、游泳天气和不断翻新的布勒森海滨木板小桥准时到来。现在,如果有风的话,在木板小桥的十二根旗杆上,飘动着六面共和国的旗帜和六面囗字旗。这些旗帜不再属于疗养地管理处,而是属于布勒森社团地方小组。在假期结束之前,在上午,十一点刚过,康拉德-波克里弗克淹死了——
①裴斯泰洛齐(1746~1827),瑞士教育家。他主办的一个学校全欧洲闻名,其宗旨是培养学生自给、自立、自助和助人的能力。
你弟弟,那个鬈发的小家伙淹死了。那个无声的笑者、合唱者和无所不知的人!图拉和康拉德再也不能用手讲话,再也不能用手肘、额头、下眼皮和手指十字交叉放在右耳旁,不能两根手指讲话,也不能脸挨脸了。现在,一个小指头被挤掉了,因为在防波堤下面……
冬天是罪魁祸首。它凭借冰雪、融雪天气、浮冰和二月份的风暴使木板小桥严重受损。尽管疗养地管理处让人对木板小桥又做了一些修复,小桥被刷成了白色,配备了新的旗杆,在假期中引人注目。有一部分旧排桩在水下很深的地方已经被冰块和汹涌的波涛折断,可是这一部分潜伏着危险的旧排桩依然耸立着,酿成了图拉小弟弟的灾难。
尽管那年禁止在防波堤游泳,但还是有一些男孩,他们从露天浴场过来,把防波堤作为目标,把它当做跳水塔。西格斯蒙德和亚历山大-波克里弗克没有把他们的弟弟带来。他用狗爬式在他们后面游着,尽管不规范,但他手、脚并用,又蹬又踢,居然能够游起来。三个人一齐从防波堤上往下跳了可能有五十次,五十次都又露出了水面。然后他们又一齐跳了十七次,可是只有十六次是三个人一齐露出水面。如果不是我们的哈拉斯发疯似的动作,也许没有人会这么快就注意到,康拉德再也没有浮出水面。从海滨木板小桥那里出发时,把它也算在里面了。现在它沿着防波堤跑来跑去,心神不定地四处乱叫,最后终于站定,仰天哀鸣。
这时,正好“天鹅号”海滨浴场轮船停靠。但是,所有的人都挤在海滨木板桥右侧。只有卖冰棍儿的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仍在继续扯着嗓子报出他的冰棍儿品种:“香草、柠檬、香车叶草、草荣、香草、柠檬……”
只有瓦尔特-马特恩脱掉鞋子,头朝前,从海滨木板小桥栏杆处跳了下去。他正好潜到我们的哈里斯最初哀鸣着、然后又用两条前腿刨着作出记号的那个地点的位置。埃迪-阿姆泽尔提着他朋友的鞋子。马特恩重新浮出水面,又潜入水中。幸好燕妮不用观看这一切。参议教师同她一道,坐在疗养地园围的树下。只是在西格斯蒙德-波克里弗克和一个并非救生员的男子轮流帮助下,他才得以将又聋又哑的康拉德救上来。原来,康拉德的头卡在两根紧靠海底的、折断的木桩之间了。
他们刚把他放到步行桥的木板上,救护队就带着供氧设备来了。“天鹅号”轮船第二次鸣汽笛,驶进了它的海滨浴场航线。没有人要卖冰棍儿的停止叫卖。他仍然在叫:“香草、柠檬、香车叶草……”康拉德的头已经发紫。他像所有溺水者一样手脚发黄。他的右耳耳垂在木桩之间已被撕坏。淡红色的血从耳垂上流下来,滴到木板上。他的双眼无法合上。那头鬈发在水底仍然拳曲着。在他这个看起来不像已经淹死、仍像活着的人四周,淌了一摊水。他们按照规定给他使用供氧设备。在做各种使他复活的尝试时,我捂住图拉的嘴。当人们把供氧设备又从他身上取走时,她咬住我的手,然后以压过冰棍小贩的声音久久地冲着天空大叫,因为她再也不能同康拉德藏在木棚里面,瑟缩着藏在海滨木板小桥下面,偷偷地钻到城堡围墙的壕沟里,或者完全公开但仍然是秘密地在热闹的埃尔森大街上,用手指,让脸挨着脸,用额头上的标记和爱的暗号进行好几个钟头没有声音的谈话了。
亲爱的图拉:
你的叫喊一定会坚持得更久。就是在今天,它还萦绕在我的耳际,始终保持着一种冲破云霄的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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