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汉字就不认得吗?”
朱王礼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回去吧。”
他不耐烦地大声说。行德心里不服气,辩解道:
“这是西夏的文字。如果能够有机会遇到懂这种文字的人,略加请教,两三日内便可学会。小人原本就有心要学西夏文,如蒙长官恩准,差小人去兴庆一趟,则不久即可学成归来,届时定可效力于麾下了。”
“嗯。”
朱王礼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行德看了一会,哼了一声,接着又说:
“那好,这一次仗打完了,要是你命大,还能够活下来,我一定请求上面让你去学西夏文。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我要是都能活下来,我保证兑现我说的话,记住了。”
行德还有一点不明白,他又问道:
“长官既然说不识字,何以又认得小人号服上的字呢?”
“不是我认出来的,是李元昊。”
朱王礼微微一笑答道。
从此以后,赵行德经常被传到朱王礼的跟前,商量一些军中的事情。因为知道了赵行德能够识文断字,朱王礼对他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敬意。
时至五月,李元昊决定亲自率领全军攻打回鹘人的据点甘州。最近,朱王礼刚被擢升为队长。开赴战场的前夜,行德被叫到朱王礼的帐中。见面施礼毕,就听朱王礼说道:
“我想把你调到我跟前来,在战场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的队伍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即使八成的人都战死了,剩下的人也会夺得最后的胜利,所以我让你到这里来。”
“承蒙大人错爱,行德敢不遵命。”
行德答道,心想,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次仗要是打赢了,我想为我的队伍树一块碑。这当然要让你来写了。”
“碑将树在何处?”
“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在沙漠中,或者甘州的哪个小村子里。以前也有过几乎人都死光了的战役,但是后来我们还是打赢了。这种情况下,就要在那里树一块碑。”
“要是阵亡了,又该作何打算?”
“你说谁,说我?”
朱王礼目光炯炯地反问道。
“我死了没关系,碑还是要树的。”
“要是在下也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就不好办了。不行,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活下来。不过,打起仗来,生死在天,谁也不知道。出发前夜和我谈过话的人总是在第二天的战斗中死去,也许你这家伙也是一样。”
朱王礼刚一说完,行德就想,出言不利。但是他那种谈到死时的轻松口吻却使得行德觉得死也并非那么可怕。行德还有一事不明,他接着问道:
“碑文是用汉字书写,还是用西夏文书写?”
“混蛋!“
朱王礼大声怒吼道。
“碑文当然要用汉字写。我们不是西夏人。西夏文字只在读军令时才用。”
朱王礼原是一名驻扎在灵州藩镇的宋军,灵州被西夏人攻陷后,当了西夏人的俘虏。从那以后,他就被发配到西夏的这支前锋部队中来了。朱王礼对这段历史深以为耻,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件事。赵行德无意中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赵行德却开始对这位壮年汉子产生了好感。
攻打甘州的西夏军队从凉州出发了。总的兵力为二十万,分作十余支部队,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支部队从凉州城土石垒成的城门开出,昼夜不停,整整持续了一天。部队从城北的水草地带向西进发,每支部队的前锋都是骑兵,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步兵队伍,最后面是几百头骆驼组成的驼队,每头骆驼的背上都满载着粮草。
被分配到前军中的赵行德加入了第一支离城的队伍。前军又分成几个支队,每个支队中汉兵都占大多数,剩余的人中混有各种民族的人。穿过水草地带后,是布满碎石的泥泞道路,刚走到当天下午,行军就变得十分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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