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围着战场绕了一个大圈,向西边疾驰而去。在一个远离战场的地方,部队停了下来。马刚一停,赵行德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从马背上倾斜着倒下来。头朝下,眼里的世界变得奇妙无比。白色的天空朝下,黄色的沙漠在上,位置颠倒过来。突然,他看到一个满脸沾染着鲜血的人,像一尊铁打的罗汉,骑在马上,一边向他走来一边大声地喊道:
“就剩你一个人了吗?”
听到这声音,他才知道来人是朱王礼。
“大人别来无恙否?”
赵行德笑着反问道。
“你这家伙岂敢无礼。”
赵行德赶紧翻身坐好,正色答道:
“行德不敢戏言,活着的人不多了。”
朱王礼告诉他说:
“我们的队伍从今天起改为攻打甘州的先锋,你也来吧。”
队长语气中包含着一种关怀的口吻。
赵行德一阵晕眩,又从马背上倒了下去。战场上传来的喊叫声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了。不久,从前军调来了三千兵马,补充到先头部队中。朱王礼的部下增加到三百人左右,赵行德亦在其中。
部队出发了,赵行德将自己捆在马背上,一边摇晃,一边打瞌睡地朝前走。部队到达一个既有泉水又有小河的地方,决定休息片刻。乘休息的机会,赵行德请朱王礼喂了一点水给他喝。
这一天,天黑了部队还在赶路,直到半夜才进入一个绿洲地带,开始宿营。白色的月光下可以看到这里到处都栽种了梨树和杏树。赵行德解开绳索,从马背上下来,倒在地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身边是一大片耕作精良的田地,地里还开了数十条渠道。耕地的尽头处是低矮的小山丘,小山丘那边已经看得到城墙了,想必是甘州城。
部队呼吸着早晨清澈的空气,来到城门跟前,朱王礼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一齐放箭,顿时箭如飞蝗,射向城里。但是城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朱王礼朝赵行德这边走来。他还跟昨天一样,满脸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看上去煞是吓人。
“组织五十名敢死队员,冲进城去。你带个头吧。”
朱王礼对行德说道。
不一会,五十人的敢死队冲进城去了。兵士们手持大刀,组成一个个方阵,随后而行,也进了城门。一进城就是一个大水池,池中的水清澈见底。池旁站着两匹马,却并无一人。附近散布着一些用土墙围起的房屋,房屋周围栽满了枝繁叶茂的树木。
五十名骑兵深入到了城内,在道路的转弯处,为了防止遭到偷袭,他们就改变成单列行进。赵行德奉朱王礼之命,走在队伍的前面。道路两旁住家的房屋越来越密集,但却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偶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冷箭,射到一个骑兵的身上,除此之外,全城悄然无声,似乎空空如也。
赵行德在城中放辔而行,穿过了几条小巷,进了几家庭院,又逛了几条大街,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朱王礼干脆命令其他的人都跟在行德的后面,在城里任意行走,四处搜寻。几十匹战马在大街小巷中飞奔,只偶遇两支流矢,且来势甚弱,中途就坠落到地上了。显然,箭是从较远的地方放出来的,这表明城里还有少数不愿投降的人在继续抵抗。大多数的甘州居民已经离开了他们经营多年的地盘,跑到城外去了。
“去点狼烟。”
朱王礼命令道。
赵行德知道这是命令自己,他赶紧从马上下来。这里是东门城墙边上的一块空地。城内一侧有登城的台阶,城墙上有一座圆形的烽火台。
赵行德从另一个兵士的手中接过装有狼粪的布袋子,顺着台阶向城墙上面走去。城墙约有三丈多高,登城远眺,但见甘州城外的原野一望无际。
“弯下腰!”
朱王礼在下面大声地提醒道,行德却并没有弯下腰来。他现在已经完全超脱出来,对于生与死早就置之度外,所以也就无所畏惧了。这座烽火台很高,还要攀登梯子才能上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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