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德将朱王礼带到回鹘女人藏身的小屋里。女人听脚步声知道是行德带人进来,连忙从洞里出来。朱王礼一进门就见到回鹘女子一人站在屋里,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口里不住地喃喃自语道:
“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从今之后就是这个人来保护我吗?”
女人突然开口问道。听到这话之后,朱王礼反而变得犹豫起来,他后退了两步,一转身向门外走去。赵行德赶紧追了出来。
“我对这种女人无能为力。只能在城里找个回鹘人每日给她送点吃的东西过来。”
朱王礼勉为其难地说道。接着他又问:
“你为什么要救这么个女人?”
“未曾多虑。”
赵行德回答道。
“这样说来,你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女人……,唉,难得侍候。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出身富贵,从小就娇惯坏了,想什么就要什么,天生的臭脾气,看上去是女人身,却没有一点女人味。寻常女子,还怕哪里找不到不成?”
朱王礼说的这番话倒也有几分在理,看来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并非应景的虚言。赵行德想,找他帮忙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但此时此地,除了拜托他之外,再无更好的办法,行德出于无奈,只好又说:
“此女的确因从小娇生惯养,有一些令人生厌之处。只是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甘州城内举目无亲,若一任她只身出走,后果不思自明。行德明日远行,百无牵挂,但为此事,还是要冒昧恳请大人,万望大人见谅,今后代为照应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女子。”
朱王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回到自己的住所,打发部下在城里找来了五个回鹘老汉,他挑了一个合意的留下,让其余的人都回去。
“从今天起,以后每天你都要给一个女人送吃的东西去。你若将此事对他人透露半点风声,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可以拿你的人头是问,听明白了吗?”
朱王礼死死地盯着老头说道。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灾难降临,颂经以祷求神灵保佑。最后他终于答应了。行德带他来到女人藏身的小屋,算是认了一下路。到了屋里,行德又要这个老头对此事起个誓,保证日后不在外面提起。
赵行德送走老汉后,回头来向那女子告别。女人两眼红肿,想必是暗自伤心,流了不少眼泪。她对行德说:
“此一去路途遥远,望君多多珍重。一年后定当回来,万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苦等待之心。”
“我此去本是想了却夙望,学成之日,即是回归之期。”
女人将自己脖子上佩戴的两串饰珠取了一串下来,默默无言地双手递给行德,行德接过临行赠礼,紧紧地握了握女人的手,转身大步走出了小屋。女人纤手上的冰冷感觉还留在行德的手中。行德走出院门时,正好见到刚才找来的回鹘老汉,挑着两个装满水的水桶晃晃悠悠地走来。老汉见是行德,忙说道:
“没有人看见我,不打紧的。”
赵行德正午时分出城,一支二百多人的部队正在城外整装待发,他向年青的队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朱王礼事先可能已经关照过了,那位队长十分客气地让他入列。
此时已是天圣六年六月。
赵行德随着一支西夏军离开甘州后,向东行走,先回到了曾度过一年时光的凉州,再穿过大沙漠,终于来到了想往已久的西夏都城兴庆。因为最近西夏在甘州的胜利,兴庆城中一片大战告捷的喜庆气氛。对于将回鹘人从其根据地甘州城中驱赶出去的重大意义,身处前线的赵行德是不太可能想像得出来的。
先前收复了凉州,现在又攻克了甘州,这是西夏为了获得直通西域经商权的重大战略胜利。
在此以前,从西域来的以皮毛和玉石为主的各种商品都要在甘州经回鹘人的手之后,再转入东边的中原和契丹等地。回鹘人独霸西域经商之利,从中谋取了大量的钱财。但是从今以后,这棵摇钱树落到西夏人手中了。夺取凉州后,将天下名马一揽无余,这只是给西夏在军事方面带来了明显的利益,而此次攻克甘州,想必会在经济方面给新兴的西夏国带来不可估量的作用。河西走廊中只剩下瓜州和沙州两处由汉人支配的地域了。一旦得此两地,西夏的疆界就与西域接壤,而西域不正是藏有无数财宝的西方诸国的门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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