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整六个月后,才传来了东边战场上的消息。朱王礼派来的信使是三名身体壮实的汉兵,他们带来了一封书信。行德拆开来一看,信是用西夏文写的,很简短,可能是朱王礼口述,别人代笔。
“元昊自率大军攻打牦牛城一月余,敌未降。与之诈和,开城后大行杀戮。我部损失五百人,准备明日进击角厮罗的本部青唐。”
“我部损失五百人。”看来应是指朱王礼部的损失。此后又过了一个半月,八月中旬的一天,朱王礼派遣的第二批信使回到瓜州城。带来的仍然是战况通报。这次是用汉字写的。
“本军攻打青唐,各支队安好,驻宗河和其它诸战线。角厮罗以部将安子罗断我归路。我部正在攻打带星岭,日夜战斗不息,已二月余,损失三千人。”
上次来的战报是用西夏文书写的,而这次是用汉文书写的,原来识西夏文的人可能已在这损失的三千人中。但不管怎样,从战报的文字中仍然无法看出战况的发展是否对西夏军有利。最后说到的“损失三千人”,毕竟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与前次所说的五百人相加,朱王礼部已经损失了五分之四。这回的来使原是瓜州城里留守部队派去送回信的人,并未直接到前线参战,所以除了信上说的以外,其它情况一概不知。十一月初,接到朱王礼的第三次战报。这次比前两次更加简单,还是用汉字写的。
“于蕃地转战两百余日,角厮罗兵败南逃,我部奉命撤回。元昊亦率本部向瓜州进发。”
仅从这封信的文字上看,经过长时间的征讨,李元昊终于将吐蕃的角厮罗从其巢臼中赶了出去,他此次亲率大军西征的意图可能是想乘胜一举夺取瓜、沙二州。
一直很清静的瓜州城里又紧张起来。一方面要准备欢迎凯旋归来的朱王礼部,另一方面还要为随后就到的西夏军本部安排营帐。赵行德专程到曹延惠的府上与他商议如何处置这些事情。延惠平常松弛的脸上,神色有些紧张,他慢慢地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终究是躲不过的。”
看来他早有预料,只是不知他对这个突发事件是喜还是忧。但是很快行德就看出延惠由于震惊,身体有点发抖。他的嘴里小声地嘀咕,声音很微弱。
“唉,被我不幸言中。世人常说,沙州的家兄贤顺是个精明之人,而依我看来却正好相反。此时此事就是明证。西夏攻取肃州时,他就应该像我一样,上表归顺,以示臣服。”
延惠抬起头来,眼光游移,最后停在空中的一点上,表情呆滞地接着说道:
“思之再三,确非易事。西夏大军此次经过瓜州,定是要取道以攻沙州。大军过处,定会烧佛塔、毁寺庙,征男丁入伍,抢女子为奴。就连多年所藏之佛经,也要遭灭顶之灾。我早就劝说过,当时家兄一味反对,事到如今,后悔晚矣。”
延惠挪到行德跟前,好像眼前并无一人似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唠叨个不停。
行德想,延惠对其家兄节度使曹贤顺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是将心中长期以来的块垒一吐为快,说的都是肺腹之言。延惠在椅子上坐着歇息了一阵后,站起身来走到行德近前说道:
“吾兄此番在劫难逃,性命休矣。西夏大军将会踏平沙州,摧毁鸣沙山的佛窟,烧掉十七座大寺,尽掠所藏佛教经典。汉民百姓生灵涂炭,将受倒悬之苦。”
行德见延惠说完后满脸愁容,两行浊泪,顺双颊流下。
赵行德他们接到朱王礼的第三封信后大约过了十天,朱王礼就率领部队踏上了归途,他们离开瓜州城已有十个月之久。时值初冬。近日来外面下冰雹,拇指大的雹子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人们简直不能出门。
这一天的早晨,朱王礼派人来报,部队黄昏时分可以进城。赵行德闻讯后连忙安排部下准备欢迎。同时还要准备迎接随后就到的李元昊和西夏军本部人马。因为不知道到底要来多少人,行德将全城的将士都动员起来,从瓜州周围的部落中筹集粮食。连日来的冰雹使得这项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止。
朱王礼的部队与出征时一样,还是从朝京门入城。四千五百人的队伍回来时已不足一千人了。十多头驮着旋风炮的骆驼过去之后,可以见到朱王礼乘一头骆驼,在两边打着将旗的兵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身后是三十余名骑兵,剩下的全是步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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