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38)

2025-10-09 评论

  坝上非常热,所以我把装蚯蚓的铁罐同猎物袋一起放在背阴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安坐在树下看起来,等比尔上来吃中饭。
  这时中午刚过,树荫的面积不大,但是我背靠着两棵长在一起的树,坐着看书。这是艾.爱。伍.梅森写的一本东西,我在看的是一篇奇妙的故事,讲到有个男人在阿尔卑斯山中冻僵了,掉进一条冰川里,就此失踪了,他的新娘为了看到他的尸体在冰川堆石里显露出来,打算等上整整二十四年,在此期间,那个真心爱她的情人也等待着。当比尔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等待着哩。
  “钓着了吗?”他问。他一只手接着钓竿、猎物袋和鱼网,浑身是汗。由于坝上哗哗的流水声,我没有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
  “六条。你钓到了什么?”
  比尔坐下来,打开猎物袋,拿出一条大鳟鱼放在草地上。他又拿出三条,一条比一条大一点儿,他把鱼并排放在树萌下。他满脸是汗,但是很得意。
  “你的多大?”
  “比你的小。”
  “拿出来看看。”“说真的,它们有多大?”
  “大概都象你最小的那么大。”
  “你不是瞒着我吧?”
  “如果瞒着你倒好了。”
  “都是拿蚯蚓钓的?”
  “是的。”
  “你这个懒鬼!”
  比尔把鳟鱼放进猎物袋,晃着这敞开着口的袋子向河边走去。他的裤子一直湿到腰部,我明白他一定在水里膛过。
  我走到大路那边,把两瓶酒从泉水里拿出来。酒瓶冰凉。等我回头走到树下,瓶子外面结满了水珠。我在一张报纸上摊开当午饭的吃食,打开一瓶酒,把另一瓶倚在树根上。比尔一边走过来,一边擦干两只手,他的猎物袋里塞满了羊齿植物。
  “我们来尝尝这瓶酒吧,”他说。他拔掉瓶塞,把瓶底朝上举起就喝了起来。“乖乖!好杀眼睛。”
  “我来尝尝。”
  酒冰凉冰凉的,微微带点锈味。
  “这酒不那么难喝,”比尔说。
  “这是冰凉的关系,”我说。
  我们解开那几小包吃食。
  “鸡。”
  “还有煮鸡蛋。”
  “有盐吗?”
  “先来个鸡蛋,”比尔说。“然后吃鸡。这个道理连布赖恩都明白。”
  “他去世了。我在昨天的报上看到的。”
  “不。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布赖恩去世了。”
  比尔放下手里正在剥的鸡蛋。
  “先生们,”他说,从一小片报纸中拿出一只鸡腿。“我来颠倒一下。为了布赖恩。为了向这位伟大的平民表示敬意。先吃鸡,然后吃鸡蛋。”
  “不知道鸡是上帝哪一天创造的?”
  “嘿,”比尔嘬着鸡腿说,“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应该问。我们活在世上转眼就是一辈子。我们还是快快活活的吧,相信上帝,感谢上帝。”
  “来个鸡蛋。”比尔一手拿鸡腿,一手拿酒瓶,打着手势。“让我们为上帝的赐福而欢欣吧。让我们享用空中的飞禽。让我们享用葡萄园的产品。你要享用一点儿吗,兄弟?”“你先请,兄弟。”比尔喝了一大口。“亨用一点儿吧,兄弟,”他把酒瓶递给我说。“我们不要怀疑,兄弟。我们不要用猿猴的爪子伸到母鸡窝里去刺探神圣的奥秘。我们还是依靠信仰,接受现状,只要说——我要你跟我一起说——可我们说什么呀,兄弟?”他用鸡腿指着我,继续说。“让我告诉你。我们要说,而且就我个人来说,要自豪地说——我要你跪下和我一起说,兄弟。在这辽阔的山野之间,谁也不必羞于下跪。记住,丛林是上帝最早的圣殿。让我们跪下宣布:‘不要吃那只母鸡,——它是门肯。’”
  “请吧,”我说。“享用一点儿这个吧。”我们打开另一瓶酒。
  “怎么啦?”我说。“你难道不喜欢布赖恩?”
  “我很喜爱布赖恩,”比尔说。“我们亲如兄弟。”
  “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他,门肯和我都在圣十架大学一起念过书。”
  “还有弗兰基.弗里奇。”
  “这是谎言。弗兰基.弗里奇是在福特汉大学念的。”
  “啊,”我说,“我是同曼宁主教在罗耀拉大学念的。”
  “撒谎,”比尔说。“同曼宁主教在罗耀拉念书的是我。”
  “你醉了,”我说。
  “喝醉了?”
  “怎么不是呢?”
  “这是湿度高的关系,”比尔说。“应该去掉这该死的高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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