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54)

2025-10-09 评论

  “不会吧,”勃莱特说。她探身倚在栏杆上。罗梅罗挥舞手臂叫长矛手各就各位,然后一个立正,贴胸拿着斗篷,朝场子对面公牛上场的地方望去。
  散场以后,我们出来紧紧地挤在人群里。
  “看斗牛真累人,”勃莱特说。“我全身软得象团棉花。”
  “啊,你去喝一杯吧,”迈克说。
  第二天佩德罗.罗梅罗没有上场。尽是米乌拉公牛,这一场斗牛很是糟糕。第三天没有安排斗牛。但是狂欢活动仍然整天整夜地继续不停。

  上午一直在下雨。海上来的雾遮蔽了群山。山顶看不见了。高岗显得阴沉、凄凉,树木和房屋的轮廓也变样了。我走出城外观看天色。海上来的乌云正滚滚涌往山间。
  广场上的旗帜湿漉漉地垂挂在白色旗杆上,条幅湿了,粘挂在房屋正面墙上,一阵阵不紧不慢的毛毛雨之间夹着沙沙急雨,把人们驱赶到拱廊下,广场上积起一个个水洼,街道湿了,昏暗了,冷落了;然而狂欢活动仍旧无休止地进行。只是被驱赶得躲起来了。
  斗牛场里有顶篷的座位上挤满了人,他们一边坐在那里避雨,一边观看巴斯克和纳瓦拉的舞蹈家和歌手们的汇演,接着卡洛斯谷的舞蹈家们穿着他们的民族服装冒雨沿街舞来,打湿的鼓声音空洞而发闷,各个舞蹈队的领班在队伍前骑着步伐沉重的高头大马,他们穿的民族服装被雨淋湿了,马披也淋湿了。人们挤在咖啡馆里,跳舞的人也进来坐下,他们把紧紧缠着白绑腿的脚伸到桌下,甩去系着铃的小帽上的雨水,打开姹紫嫣红的外衣晾在椅子上。外面的雨下得很急。
  我离开咖啡馆里的人群,回到旅馆刮脸,准备吃晚饭。我正在自己房间里刮脸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我叫道。
  蒙托亚走进屋来。
  “你好?”他说。
  “很好,”我说。
  “今天没有斗牛。”
  “是啊,”我说,“什么都没有,只顾下雨。”
  “你的朋友们哪儿去啦?”
  “在‘伊鲁涅’。”
  蒙托亚局促不安地笑了笑。
  “听着,”他说。“你认不认识美国大使?”
  “认识,”我说。“人人都认识他。”
  “现在他就在城里哩。”
  “是的,”我说。“人人都看见他们那一伙了。”
  “我也看见他们了,”蒙托亚说。他不说下去了。我继续刮我的脸。
  “坐吧,”我说。“我叫人拿酒来。”
  “不用,我得走了。”
  我刮好脸,把脸浸到脸盆里,用凉水洗一洗。蒙托亚显得愈加局促地站在那里。
  “听着,”他说。“我刚才接到他们从‘大饭店’捎来的信儿,他们想要佩德罗.罗梅罗和马西亚尔.拉朗达晚饭后过去喝咖啡。”“好啊,”我说,“这对马西亚尔不会有一点儿害处。”
  “马西亚尔要在圣塞瓦斯蒂安待整整一天。他和马尔克斯今儿早晨开车子去的。我看他们今儿晚上回不来。”
  蒙托亚局促地站着。他等着我开口。
  “不要给罗梅罗捎这个信儿,”我说。
  “你这么想吗?”
  “当然。”
  蒙托亚非常高兴。
  “因为你是美国人,所以我才来问你,”他说。
  “要是我,我会这样办的。”
  “你看,”蒙托亚说。“人们竟然这样糊弄孩子。他们不懂得他的价值。他们不懂得他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外国人都可以来捧他。他们从‘大饭店’喝杯咖啡开始,一年后,他们就把他彻底毁了。”
  “就象阿尔加贝诺,”我说。
  “对了,象阿尔加贝诺那样。”
  “这样的人可多着哩,”我说。“现在这里就有一个美国女人在搜罗斗牛士。”
  “我知道。她们专挑年轻的。”
  “是的,”我说。“老家伙都发胖了。”
  “或者象加略那样疯疯癫癫了。”
  “哦,”我说,“这个好办。你只要不给他捎这个信儿就完了呗。”“他是个多好的小伙啊,”蒙托亚说。“他应该同自己的人民在一起。他不该参与这种事儿。”“你不喝杯酒?”我问。
  “不喝,”蒙托亚说,“我得走了。”他走了出去。
  我下楼走出门外,沿拱廊绕广场走了一圈。雨还在下。我在“伊鲁涅”门口往里瞧,寻找我的同伙,可是他们不在那里,于是我绕广场走回旅馆。他们正在楼下餐厅里吃饭。
  他们已吃了几道菜,我也不想赶上他们。比尔出钱找人给迈克擦鞋。每当有擦鞋的从街上推开大门朝里望,比尔总把他叫过来,给迈克擦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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