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25)

2025-10-09 评论

    我从一侧向停车场走去,尽管对这儿的场地了然于胸,但摸黑就不行了。因此,我朝大楼方向走去,那儿阳台的楼梯旁边有一盏电灯亮着,是带花饰的有灯罩的那种。我很快就找到了那辆汽车,前轮旁边的草坪上放着两只空柳篮。副驾驶座上有一根辫子在晃动。然后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只鼻子和一只脖子。我的爸爸在亲吻那只脖子,女人坐在他身上。她抬起头来,如同要把脖子伸到车顶上去似的。她的背弓成了枝条。我认识这个女人,她和我一起上过学,她是另一个班上的。她和我同龄。我上女中的最后三年,她在集市上卖菜。她的辫子来回敲击着,直至爸爸将她的嘴压到他的嘴上。我真想一阵风一样溜走,可同时又想看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群蚊子像一块有洞眼的布,在那盏有灯罩的电灯周围旋转不停。那棵白杨树,当高耸至屋顶边缘时,它是一棵树;而在屋檐水槽将灯光截断的屋顶边缘上面,它就像是一座黑色钟楼,在晃动并发出沙沙作响声。可是蟋蟀的声音更大,从草地一直到空中,以至于我只看到爸爸在张开嘴巴,可就是听不到声音。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这种罪恶将持续多久。我想准时回家,在恰如其分的时间内先于他赶回家中。在大楼后面的篱笆里有一个洞眼,这是一条捷径。
    大街上,林荫大道边的楼房隐没在灯火中。粗大的树干用石灰粉刷过,在微光中摇曳不停,我不用马上就走吧。在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之后,我却在树林之间害怕起黑夜来了。此外,我知道的是,在显眼的白天,在墓地的儿童区,那些白色墓碑在太阳下,和那些被粉刷过的树干夜里在月光下,同样摇曳不停。因为面包厂后面的墓地里躺着那个制作泥土蛇的男孩。如果那些狗正处在发情期,不适合孩子们在外面闲逛,那么他的墓碑和夜里的林荫大道一样会烂醉如泥。他周围的那些墓碑在摇摆着,尤其是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嘴里含着橡皮xx头,手里拿着布质动物玩具。这个拥有最大墓碑的男孩坐在雪人的脖子上。
    在我出世前,我父母亲有过一个儿子,他笑起来身上发青。他算不上真正的儿子,受洗前就去世了。两年后,我父母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他的坟墓。直到我八岁那一年,在有轨电车上,一个膝盖擦破了的男孩坐在我们前面,我妈妈在我耳旁低语道:
    如果你哥还活着,就不会有你了。
    那个男孩嘴里含着一块鸭子糖,那块糖在他的嘴里含进含出。那些房子在玻璃窗后面走了样地向前。我,取代了我哥,坐在有轨电车我母亲旁边一张滚烫的绿颜色木凳上。

    我有两张妇产科医院的照片,我哥哥的照片连一张都没有。其中一张照片,我躺在母亲耳畔的枕头上。另外一张照片,我坐在桌子中间。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我父母亲打算给自己留一张照片,另一张是给墓碑准备的。
    从停车库回家途中,我已过了害怕粉刷的树干的年龄了,可和当时和母亲在有轨电车上相比,我感觉自己更多的是被爸爸轻视了。我比那个留辫子的女人更聪明伶俐,我想,为什么爸爸不要我呢?她脏兮兮的,她的双手被蔬菜弄成了绿色。他和她要做什么呢,她有一个好丈夫。每当早上我到女中去的时候,我就会看到他。他很年轻,他从汽车站将沉甸甸的篮子提到集市的桌子上,而她手里只拿着一只塑料袋。她还有一个很有耐心的孩子,他在混凝土屋顶下面,坐在她桌子后面一只翻倒了的木箱上,和一只脏兮兮的布质玩具小狗玩耍,以此消磨时间。我真是太笨了,我前天从她那里买了一大把的辣根。她一边将钱塞进肚子旁边一只很大的围裙袋里,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她知道我是谁,肯定想到了那桩罪恶。我从她的上唇边看到了刚生出来的红红的疱疹,没有想到她的疱疹是从我爸爸这里传染上的。他嘴边的疱疹是两星期前得的,现在已经渐渐消退。可是,从她的外表中看不出,为了在夜晚来临之后和我爸爸享乐,她竟然让自己的孩子留在家里和他那只脏兮兮的布质玩具小狗玩耍。
    爸爸肩上背着我的手提包回家,将包放到我面前,问道:
    你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鲁莽了?
    谁鲁莽了?我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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