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汤姆。我已经听够了。谢谢。”副舰长站起身,爬到了床上。他坐在床边,两条粗壮的光腿晃来晃去。“哎,你真想知道舰长为什么恨斯蒂尔威尔吗?”
“当然想,”基弗说道,“毫无疑问,你有更加深奥的理论,而我——”
“我什么理论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愚钝的喜欢看连环漫画册的人,在大学最多得个C减。但是我了解一两件你不了解的事。舰长决心整治斯蒂尔威尔,那是因为那次我们斩断我们自己的拖缆时他责怪的是斯蒂尔威尔。他认为斯蒂尔威尔故意不警告他,有意让他难堪。”
基弗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弄清了是我们斩断了拖缆——”
“他弄清楚了。他在旧金山把我刚才对你讲的话告诉了我。”
“我真该死!”
“而且舰长感觉到他在太平洋服务分遣舰队司令部遇到的麻烦,以及因此从‘凯恩号’军官及士兵遇到的不顺心的事都起源于那件事。他知道那件事把他弄成了大傻瓜。汤姆,别低估了舰长——”
小说家惊讶地摇摇头,“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允许从后台去窥视那怪异的心灵。真想不到,竟然怪斯蒂尔威尔!当他自己——”
“汤姆,现在谈谈你知道的所有的理论怎么样?挫折、比利·巴克、幼稚症、同性恋,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
基弗尴尬地咧嘴一笑,说道:“你以为你把我难住了,是吧?未必。他对你讲的那些话仍旧可能仅仅是我的诊断的一种表面症状——”
“好吧,汤姆。下一步这么办怎么样?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到‘冥王星号’的医官那儿去,把你对舰长的看法告诉他好吗?”
基弗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回答道:“你去吧,我不去了。那是你的职责,不是我的。”
“我解释不清楚那些心理学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是你的专长。”
“你以前听说过一种旨在损害领导权威名叫阴谋诡计的东西吗?”小说家问道。
“可是如果他发疯了——”
“我从来没说过他已经疯了。我说的是他正在疯狂的边沿摇来晃去走着。这种症状几乎不可能确诊。一旦你谴责他们疯了,他们便缩回到最令人信服的你曾经见过的正常状态。他们就像走细钢丝的杂技演员那样灵巧,以狗杂种和疯子两种面目来回变换,只有美国本土的民间诊所才能了解奎格的病情。在这儿我们死也搞不清的。”
“好吧,汤姆。”副舰长从床上跳下,面对着悬着两腿坐在床边的小说家,仰头直视他的眼睛。“过去我对你提过要求,要么到处传播,要么闭上嘴。你是不会到处传播的。那么就闭口不谈舰长疯不疯的事了。这就像手提一盏该死的喷灯在弹药库周围跑来跑去。你明白吗?我向天发誓,你要是再讲这类话我就向舰长报告。在这一点上,友谊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恕我直言了。”
基弗严肃紧张地听着,只是在皱起眉头的时候目光中有几分嘲讽。“明白,明白,史蒂夫。”他平静地说道,然后掀开垂下的门帘走了出去。
马里克爬上床。他用一只胳臂支着身子,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书名为黑色和金色:《精神错乱症》。在一些书页顶端盖着椭圆形的蓝色橡皮印章:美国军舰“冥王星号”军医之财产。马里克打开书快速地翻到一个用燃烧过的火柴作了标记的地方。
当“凯恩号”为护送其他舰艇去努美阿而离开福纳福提后不久,军官们都知道了史蒂夫·马里克喜欢在深夜写作。他总是拉下窗帘,而窗帘一晃动时就可以通过露出的隙缝看见他在一抹台灯的灯光下,皱着眉头伏在一本黄色拍纸簿的上方,嘴里还咬着钢笔的末端。有人进屋他便匆忙地把拍纸簿翻过来。
当然,在“凯恩号”军官起居舱的受约束的生活中,这种新鲜事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很快有人指责马里克在写小说,对此他红着脸咧嘴一笑否认了。但是除了嘟哝着说了句“那是我必须做的事”之外,他始终不说他写的什么。这自然招来了不满的叹息声和嘲笑声。一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威利和基弗开始猜测马里克小说的书名和情节。最后基弗给它取名为《静静的耶洛斯坦前线》,而且即兴地想出一些可笑的章节标题、人物和事件,编成了以舰长、丑陋的新西兰姑娘及马里克为主要角色的一场狂放的闹剧。其他军官领会了这个意思,开始大量地添加粗俗的内容。他们情绪高涨,迸发成歇斯底里的欢闹。奎格终于打电话下来怒气冲冲地询问军官起居舱出了什么事,哪来的欢闹尖叫声,这才结束了那天晚上的一场欢闹。但是以后几个月里大家为小说所作的即兴编排不时地活跃着餐桌上的闲谈。马里克既坚持写作又坚持保密的做法使这则笑话持续不断地挂在人们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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