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睡觉吧。”
“你为什么不出去看场电影呢?那比坐在这个耗子洞里听我打呼噜好多了——”
“我就呆在这儿。”他吻她。
她说:“这就错了。天知道你会染上什么瘟疫的。”
“睡觉吧。”
“有时候回家。一个泪汪汪的,醉醺醺的,跟你闲聊的情人,在大麻烟蒂的陷阱中昏倒在你身上——”梅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我有迅速恢复的惊人的力量。7点半叫醒我。也许你必须把床推翻才能叫醒我。我会让你吃一惊——就假装我们在7点半初次会面——”她很快就睡着了,她的深红色头发散乱地铺展在白色的枕头上。威利久久地看着她那苍白的被口红弄脏了的脸。然后他拿起《特罗勒斯与克雷西德》,随意翻到一页开始看起来。但是当他在这一页的中央看到一段谈恋爱的话时,他的心思混乱了。
现在他完全确定要和梅分手了。再次见到她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肯定这么做是对的。他尽量如实地将自己评价为一个平庸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而且并不以此为荣。他的抱负只是在一所体面的大学里当一个体面的教授。他要追求的是那种用钱买来的好东西装饰起来的生活,这是指他母亲的或他妻子的钱,而不是他自己在大学挣的钱。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将来要娶一个和他自己一类的妻子,性情平和、温柔,既漂亮又有教养,具有名门望族的一切细小优点的举止。梅·温很聪明,是的,有无比的吸引力,也许,不过不是在眼下这一时刻。她也粗俗,厚颜无耻,按娱乐业的方式打扮得太妖艳,从一开始她就让他随意摆弄,有些粗鄙;从各个方面来讲都太粗糙了不适合做他将来的妻子。而且她是天主教徒。虽然梅说要放弃她的信仰,但是威利不相信她。威利倾向于大家普遍的看法,天主教徒从来不彻底地放弃他们的宗教,他们会突然完全回归天主教。威利非常不愿意让这种烦心的事打乱自己以及他子孙的生活。
如果威利回来看到的是一个洋洋的、得意的、绚丽多姿的姑娘,一部轰动一时的喜歌剧的明星,上述一切是否会一扫而光不复存在呢,那就很难说了。眼下威利却在一家肮脏的旅馆的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坐在梅的床边,而梅又疾病缠身,邋里邋遢,不名一文。那些中学教科书似乎使梅更加令人哀怜而不是更令人喜爱。她曾经做过一些努力去改变自己以便更多地讨得他的喜欢,可惜都失败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梅正张着嘴熟睡着,她的呼吸急促,没有规律而且还发出鼾声。灰色的浴衣拉开了,露出了胸脯。威利看着感到很不舒服。他将被单拉到她的下巴那儿,随后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地方?”当出租车在格罗托俱乐部门前停下时威利问道。“塔希提在哪儿?黄门在哪儿?这个地方不是——”
“这个地方就是以前的黄门,”梅说,“塔希提已经没有了。那个中餐馆就是以前的塔希提。这条偏僻街道上的东西都长久不了。”
“丹尼斯先生怎么样?”
“死了。”梅说着,跨出车门,站在带着灰尘的刺骨的晚风中。
刚才吃晚饭的整个过程中梅一直是抑郁的、懒洋洋的。当她穿过更衣室的帘子从威利眼前消失的时候,也是懒洋洋地向他挥挥手。可是半小时之后她出来唱歌时,威利惊愕了。她面目一新,容光焕发。在两道狭窄的纸型岩石墙之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阴暗的灰色鱼缸的地下室里,烟雾弥漫,挤满了顾客,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每听完一首歌便热烈地鼓掌。梅以熠熠生辉的目光和纯真的少女的微笑对掌声表示答谢,然后提起绿色的长裙,迈着体操运动员有弹性的步子迅速地走下小小的舞台。
“她唱得怎么样?”他听到身边的鲁宾说。鲁宾中场时才到,挤在一张很小的桌子后面靠墙根的座位上挨着威利坐下来。
“嗯,你应该知道,威利,必须继续演唱。她是职业歌手。顾客不会为梅感冒了而少付啤酒钱的。”
梅脖子上围着黄色的纱巾,身上披着黑色的天鹅绒夹克向他们的桌子走来,鲁宾起身吻了吻她的脸颊,“宝贝儿,也许你应该更经常地患感冒。今天晚上你真的卖力了。”
“我感觉还好——你觉得我唱得更好些了吗,威利?”
“你唱得好极了,梅——”
“别奉承了,我知道你没讲实话——马蒂,你偷偷躲到哪儿去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赫尔曼·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