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黄色的酒泼在了基弗的脸上。
少许的酒溅到了威利身上。事情发生得太快,坐在餐桌另一端的军官们还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马里克站了起来。“看在基督的份儿上,巴尼——”
律师用颤抖的手把自己推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基弗自动地掏出了手绢轻轻擦了擦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格林沃尔德。格林沃尔德说:“基弗,这事你打算怎么着吧,我在大厅恭候你。我们可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我们都醉了,这是场公平的搏斗。你多半会打赢我,我打架很蹩脚。”
其他军官开始焦急地互相嘀咕起来,侧过脸向基弗看了一眼。格林沃尔德大步地走出了房间,在门口附近绊了一下,小说家站了起来。一阵难堪的死寂,仿佛刚才有人狗血淋头地大骂了一通。基弗向四周看了一眼,发出一阵笑声,谁也没正眼看他。他坐回到椅子上。“真倒霉,可怜的家伙只不过发酒疯了。我饿了,到了早上他会过来道歉的。威利,叫他们上菜吧。”
“好的,汤姆。”
除了餐具碰撞声和偶尔有人低声评论之外大家吃饭吃得很快很安静。基弗切蛋糕时稀稀落落地响起了几声凄凉的掌声。喝完咖啡聚会就立即散了,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还有五瓶未打开的香槟。
威利从包间出来时好奇地扫视了大厅一周,但飞行员已经走了。
威利在战争期间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印象最深的是奎格舰长,以后也永远如此。但是还有一个人对他的生活和性格的影响甚至更大,一个他从未谋面也不知其名的人。威利·基思遇到这个人的第二天——那是在1945年6月下旬——他就提笔给梅·温写了一封长达八页的信,求她嫁给他。
这个人是一名神风突击机飞行员,在冲绳岛他为了烧毁锈迹斑斑的老旧的“凯恩号”而毁灭了自己。
当时基弗是舰长,威利是副舰长。那位解决麻烦问题的能手,怀特舰长,已经花了5个月的时间恢复了这艘处于无政府状态的扫雷舰的正常秩序,而且已经调去大型舰艇继续其一度中断的事业。这些旧式舰艇的指挥权渐渐落入了后备队年轻军官的手中。6月1日威利已晋升为高级尉官。一些陈旧的扫雷舰甚至让中尉当了副舰长。
显然人事局已经认定将“凯恩号”的官兵分散开是消除奎格时期痛苦的最好办法,所以四分之三的水兵更换了。法林顿是哗变事件后留下的惟一另外一名军官。马里克在无罪开释一周后即调离了该舰,被派去指挥一艘步兵登陆艇,这一耻辱结束了他转为正规海军的美好希望。没人知道奎格的下落。
现在威利管理着这艘军舰。基弗像奎格一样退到后面当了甩手掌柜——所不同的是他潜心于写小说而不是玩拼图游戏。威利很走运,怀特舰长喜欢上了他,对他进行了全面的培训,让他当了两个月主管工程的军官,两个月的舰务官。在提升他为副舰长的公文下达之前他曾担任过枪炮指挥官。那段时间,基弗还是副舰长,总是闷闷不乐的,在舰上很少见到他的影子。他始终没有完全擦净巴尼·格林沃尔德泼在他脸上的那片黄色污斑。新来的军官和水兵全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基弗和威利不在场的时候,哗变和军事法庭总是大家无穷无尽闲聊的话题。“凯恩号”上的人们总的感觉是小说家不可信赖而且极其古怪。威利虽说更受人喜爱些,但是由于他在哗变中所起到的作用也遭到轻蔑。
基弗偶尔出来指挥驾驶时总是很紧张,不耐烦,粗暴,而且不停地敲打支柱大喊大叫要下面立即执行他的命令。他操纵不好舰艇,曾十几次撞瘪过供油舰和后勤舰的船帮。于是大家便随意地传开了,说那就是他老让基思先生指挥驾驶的缘由。
然而,神风突击机撞击时正是基弗在指挥驾驶。
“看,它来了!”
站在右舷一侧的额尔班发出的喊叫声几乎带着欢笑。但是随后的一瞬间基弗的声音却明白无误地带着惊恐:“开始射击!全部火炮开始射击!”就在同一瞬间,不是遵照舰长的命令而是自发地,舰上所有的20毫米火炮顿时开火了。
当时威利正在海图室里沿着航线标明方位。“凯恩号”正在前往中城湾为水雷舰队领取邮件的途中绕行于冲绳岛的南端。事前没有空袭警报。当时是上午10点,天空布满了灰色的云层。海面平静而寂寞。
威利扔下手中的铅笔和平行直尺,飞速地穿过驾驶室跑到右舷一侧。一道道粉红色弯曲的曳光弹的点线弹道直射向船头前方大约1000英尺上空背衬云层呈棕色的那架神风突击机。它正笨拙地左摇右摆地斜着向“凯恩号”俯冲下来。它是一种小而轻薄的样子陈旧的机械。当它飞近时,它的机翼似乎在不断向外伸展,而且两个红色的圆球看得清清楚楚。四条子弹弹道集中向它射击。飞机吸收了所有的子弹,平静地飘下来。现在已显得相当大了,是一架摇摇欲坠、飘忽不定的老式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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