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露德(48)

2025-10-09 评论

    他这番话使我很痛苦。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说,“这下子你满意了吧?请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请代我问她好,我会来慕尼黑看你们的。”
    “你不参加我们的婚礼么?”
    “不了,莫特,这没有意思。那么你们将在教堂举行婚礼罗?”
    “当然,在大教堂。”
    “我也喜欢你们在大教堂举行婚礼。那么我还有机会给你们写点什么,一首风琴序曲。不要担心,我写得尽量短些。”
    “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见鬼去吧,我可不想倒霉!”
    “我觉得你很有运气,莫特。”
    “好啦,我们不要争论吧。我必须走了,我还得去采购点东西,天晓得还有什么事。你很快就会把歌剧乐谱给我寄来吧?是不是?你一寄到,我就拿给我们的头儿去看。嗯,在我结婚前我们两人总还应该再聚一聚的。也许就在明天?——好了,再见吧!”
    于是我又陷入从前有过的危机之中,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不能入眠,痛苦极了。第二天我来到一个熟识的风琴师家中,请他应允在莫特的婚礼上演奏我的风琴序曲。下午我和台塞尔一起把歌剧序曲作了最后一次审阅。晚上我来到海因利希?莫特下榻的旅馆。
    房间里炉火熊熊、烛光明亮,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一张铺着白桌布的桌子上放着鲜花和银器,莫特早已在等候我到来。
    “好啊,年轻人,”他朝我叫道,“让我们庆祝离别,为你,更为了我。盖特露德(48)要我代问你好。我们今天要为她的健康干一杯。”
    我们倒满酒杯,沉默地干了一杯。
    “怎么样,我们现在只管我们自己的事。青春易逝,亲爱的,你不是也感到了吗?青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我希望,它也象一切可爱的格言一样,是一场幻梦。当然最美好的事情应该首先到来,否则我们就不屑于为以后的全部事情付出精力了。等你的歌剧上演时,我们再继续谈这个问题。”
    我们舒适地吃着,喝干了一瓶烈性葡萄酒,然后又向后一靠,埋在沙发椅上抽雪茄烟和喝香摈酒。我想起了我和他从前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我们兴高采烈地畅谈着未来的计划,随便闲聊着,互相无忧无虑地、沉思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海因利希在这种时刻里总比他在任何其他时刻都更为温和和善良,他确实知道这样的欢乐时刻短暂易逝,为了使生动活泼的情趣维持长久,就要小心谨慎地把它牢牢地把握在爱护的手掌中。莫特含着笑容轻声谈论着慕尼黑,讲述着剧院里的一些小轶事,以简洁明了的话语描绘出他对古老优美的艺术、对人及其之间关系的种种看法。
    他滔滔不绝地议论着他的乐队指挥、他的岳父以及其他许多人,虽然并无恶意,却带有嘲讽和尖刻的口吻,我举杯向他祝酒并间道:“嗯,那么你对我有何看法呢?你对别人也是用这种方式谈论我的吧。”
    “哦,是的,”他泰然自若地点点头,那双黑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我。“总而言之,你是艺术家的典型。一个艺术家在市侩们眼中不是一个快活的人,他随时抛出艺术作品纯粹是出于忘乎所以,可惜他们大都是些贫苦的可怜虫,他们在一堆无用的财富上挣扎,并且必须为此而贡献出自己。世上并没有幸福的艺术家之说,这些话纯属市侩们的胡说八道。兴高采烈的莫扎特用香槟酒使自己保持直立状态,因而短缺购买面包的钱款,贝多芬为什么不在年富力强时就捐弃生命,相反地却写出了那么多壮丽的作品,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楚。一个正派的艺术家往往一辈子都是不幸的。当他饥饿不堪打开自己的口袋时,里面总是只有晶莹的珍珠!”
    “是的,每当人们渴望有一点点喜悦和温暖,并且享受生活的时候,那么有一打歌剧和三重奏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来安慰这个人当然也不算多。”
    “这我相信。和一个朋友——倘若他有这样一个朋友的话——一边喝酒消磨时光,一边舒适地闲聊着这种特别的生活,这当然是人生最美妙的事。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应当高兴,因为我们正过着这种生活。这种美妙的飞箭似的时代,一个可怜的人能享受多久呢,欢乐瞬息即逝!所以我们必须珍惜欢乐,珍惜灵魂的宁静和美好的心情,以便不断丰富我们的美妙时光。朋友,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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