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望远镜放回口袋里,继续走过地上的落叶。他看上去像一个有点心不在焉的散步者,正穿过一个陌生的公园。
他戴上他的太阳镜,像一个戴着墨镜、夜间在公园里游荡的人。这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可是,也有许多人认为夜间戴墨镜是一种时髦,不是吗?还有一些视力有困难的人夜间也戴着墨镜,不是吗?
大约在广场的半中央,矗立着两盏路灯,装演美观。谢天谢地,公寓离此不远了。
他转身向道路拐角处的那幢楼房走去。汽车驶近了,一辆摩托车也飞驰而来,两个人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发出一阵笑声。那个站在电唱机旁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已改放了迈克尔-杰克逊的唱片。
利欧翻起茄克的领子,朝那两个刚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走去。他们边笑边把他们的头盔夹到腋下。他冷淡地向他们点点头,几乎感到无拘无束;他像从前一样,开始兴奋起来,这是记者特有的兴奋,使他比其他同时代人更容易对付这个世界的种种困难。
他现在来到了道路拐角处。一辆排气管发出笃笃声的老掉牙的意大利汽车正在寻找停车的地方。驾驶汽车的那个姑娘向他点点头。利欧站在广场上,现在他已经到达那排房屋的最后一幢房子的入口处。入口上面写着8号!上帝啊,该到了吧?
在那儿!那是一幢用白砖砌成的三层住宅!围墙也是用白色的砖砌成的,围墙上还拉了一道低矮的铁丝网。花园门也是白色的。住宅大门被华丽的石头装饰着,显得很有气派。门的上方写着一个相当小的数字:10。
他像闪电一样快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命令自己:向后转!快到公园里去!离开这里!
可是,他还是站着不动,因为他根本不想离开,因为这时有一种东西迫使他站住,因为在这个叫人难以相信的、像在一部低劣的电影里安排好的瞬间,门开了。
那儿站着一个人,站在入口处的雨篷的阴影下。
利欧转过身,尽量表现出不慌不忙和镇定自若的样子。
是啊,他和哈佩尔之间相隔不到10米。
那排房屋的地下室的窗子装有钢制的栅栏,高出人行道大约30厘米。
利欧背向着广场,把右脚放到一只栅栏上。他摘下太阳镜。他想,他必须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不仅记住了哈佩尔的脸,还把它铭记在心,仿佛他认识它已经好多年了。这是一张结实的、但是由于脂肪过多而肿起的脸;这张长方形的脸和他那结实的、笨重的身体很相配。这是一张德国官员的脸,还有一个德国官员的肚子。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或在利欧自己的出身地汉诺威地区,当官的和经常光顾饭店的,都是哈佩尔那样的人。
他是哈佩尔!
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铜牌子上的字:伯恩哈特-哈佩尔。
这时,哈佩尔来了,但不是他一个人。一只长毛的、棕色的、闪闪发亮的小畜生正扯着一根绳子。这种狗叫什么名字?对了,它叫长耳软毛猎犬。哈佩尔没有结婚。不,他是离了婚的。所以,为什么不该牵着他的小狗到户外溜达呢?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样,他并没有猎人的激情。猎物,对象,射击目标……这些你都有了!可是猎人的激情呢?你有没有喝掺了法国白兰地酒的热咖啡时的那种感觉?你现在需要的是仇恨。仇恨能像兴奋剂那样起作用。路德维希-基费尔在这方面有句名言:“把仇恨个人化,把仇恨作为目标给予体现恶的人,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革命的一个武器。历史正在证明这点。”
路德维希是一位伟大的理论家,但现在他无法帮助利欧克服困难。
情况不一样了。哈佩尔也变了。他现在朝广场中心走了6或8米,站住了,摇着头朝那些兴高采烈地参加聚会的年轻人凝视。他又走了三步,然后又停住,朝那辆意大利跑车凝视,它正咆哮着朝他开了过来,正好围绕他转了一圈。车上的那个姑娘大声地呵斥他。那只狗汪汪地叫了起来,哈佩尔举起了拳头。此时,他就站在第一盏路灯的照明范围之内,离利欧只有4米。
一张肥胖而蜡黄的面孔。一副闪闪发光的眼镜。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像雪一样地融化了。正方形的脑袋和强壮的身体再也看不到了,看到的只是消瘦下去的肩膀,挺着的肚子和穿着牛仔裤的瘦削的双腿。的确,他穿着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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