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他说,声调同迈克斯的如出一辙,“的确是一棵迷人的圣诞树,挂着供人摘取的漂亮礼品。有时夜里在此地,我还能看到四年前纽约的光景:我看到百老汇点燃的烛光;我听见车马喧嚣和报童的叫卖声;还有在歌舞剧首演之夜,大亨、淑女们的喝彩声。纽约!”
迈克斯先生霍地立起身,伸出一支黄指头指着秃头山隐士。
“我看透你啦!”他得意忘形地喊道,“我绝顶聪明!你想返回世俗。”
从隐士脸上未被胡子遮盖的部位,露出一抹微笑。
“看来我是世界上最差劲的说谎者,”他说,“我这辈子说过的谎只有一次是成功的,但很快也露了馅儿。不过当时那个谎撒得是绝顶漂亮。但那只是我唯一一次撒谎得手。通常我都不成功,就像我现在似的。我说我不能为你们做饭的原因是我得恪守我做隐士的誓言,这其实是个谎言。原因并非如此。我是害怕。”
“害怕?”马吉先生说。
“害怕受诱惑,”彼得斯先生说,“你们这位朋友道破了我的天机。我是想重返红尘。并不是在夏天,夏天旅馆里每晚都灯火通明,就像百老汇,我可以坐在这儿,倾听从娱乐厅里飘上来的最新喜歌剧音乐,而且可在任何时候下山走到那些女士们当中,在她们买我的明信片时观看她们眼中流露出的同情目光。那个时候我并不想重返城市。但当秋季降临,山上的树枝变秃,昆比将旅馆锁上,山上只有我和风声作伴时,我便变得急躁不安。那时我不再兜售明信片,所以我便想到埃伦和纽约。埃伦是——我妻子。纽约是我的——故乡。”
“所以我不能到你们中间为你们做饭。我会受到极大的诱惑,使我无法抗拒。我会听你们聊天,很可能在你们离开后,我就会刮掉胡子,烧毁‘女人’手稿,重新进入红尘。昨晚我在屋里来回踱步,一直到夜里两点。我无法忍受这种诱惑。”
听的人缄默地注视着彼得斯先生。他站起身,朝通向厨房的门走去。
“现在你们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说,“也许你们可以走了,我好一个人留下来做饭。”
“等一等。”马吉先生说,“你刚才说你撒过的一个谎堪称杰作。我们一定得听听。”
“对——讲讲看,伙计,”迈克斯先生亦央求道。
隐士无奈地说:“你们要是愿意听的话——这个故事可真不算短。”
“请讲讲,”诺顿小姐哂笑着。
长叹一声,秃头山隐士坐进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将紫色睡衣往身上拉紧。
“这事是这样,”他开口说,“五年前我在一家水果公司做事,我常出差,去那绮丽的海边和如诗如画的国家。我遇到的尽是棕色皮肤的小矮人,倾听香蕉蟋蟀长大的声音,还亲眼目睹过一两次争夺政权的革命,因而用不着去翻杂志,寻找关于某个暴君被推翻之类的报道。不过我要讲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谎言,发生的时间是在一个静谧的下午,在一个海滩上,前方就是湛蓝湛蓝的海水。”
“我提到的那天下午,我坐在黄澄澄的沙滩上,脚穿一双拖鞋,那是一双爱慕我的人亲手做的。这时我看到亚历山大·麦克曼走了过来。他个头很高,腰杆笔直,年轻而自由自在。我羡慕他,因为即使在那时,我的身材也做不了服装模特,原因是一向吃的过多,腰围肥大。就这样,麦克曼坐在我身边,海水在我们附近哀诉着。冲刷着海岸。渐渐地,我从他嘴里了解到他离家出走的原因。”
“不用我说你们也一定猜到了,逼他前往赤道的是一个女人。我记得她的名字叫玛莉,她在堪萨斯城的一家餐厅打工。从年轻人对她的详尽描绘中我得知,玛莉的脸蛋鲜嫩得像桃子和奶油,可她的心却像餐馆里卖的炸面饼圈,硬得像石头。”
“‘她把你蹬了?’我问他。”
“‘她拒绝了我。’他说。”
“看来他买了一张机票,来到那个我遇见他的绚丽多彩的国度,想把往事忘掉。‘一旦我学会了这座城市的发音,’他说,‘我就会买下船票。但我忘不了,我试过了,仍是忘不了她。’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像一位欠他钱的朋友突然死掉了。我不想谈他的情感。据说旅馆里的布兰德先生现在正在受着同一种折磨。这一点无关紧要,我想立即叙述撒谎的事。我对他说他不免太悲伤了,面对如此明丽的阳光。湛蓝的海洋和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我认为他的悲伤实在是一种罪过。没错,肯定是一种罪过,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振作起来。怎样让他心情好转呢?我想了一会儿,眼望天空,于是想出了那个谎言——一个了不起的辉煌的谎言——随即对他编造起来。”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厄尔·德尔·比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