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步穿过房间,一只脚踏上秃头旅馆宽大楼梯的最底下一阶。他停住脚步,因为楼上阴暗的平台上出现了伯尔顿教授的身影。后者的头上又戴上了那顶带枪洞的礼帽,大衣扣子扣得很紧,耳朵上挂着耳套,手中拎着旅行袋和绿雨伞。
马吉叫道:“怎么,教授,你要走?”
戏剧的结尾果真来到了,马吉先生顿觉心跳加速。会是怎样的尾声呢?教授这样冷静地离去意味着什么?走下楼梯的这个矮个学究,总不会身揣价值连城的包裹闯入狼窝吧?
“是的,”老头缓慢地说,“我这就走。我是突然做出的决定。对我的离开我很抱歉。与诸位萍水相逢,我实感荣幸。”
“听我说,博士,”布兰德先生说,不安地抚弄着他的紫领带,“你难道想回去让那些记者对你再发起进攻?”
“恐怕这是迫不得已的事,”老头儿答道,“我有责任在身。是的,他们会堵截我。我还会听到更多的关于金发女郎的议论。他们还会再让我指出历史上十位最伟大的金发女郎。此事危险且不说,本身十分困难。但我不得不像俗话说的,要——呃——临危不惧。再见,布兰德。我相信我们分手后仍是朋友。请放心,我不会因你打破我礼帽的事而怨你,尽管我曾说过,令人不快的事实是,我们大学教授的薪水少得可怜。”
他转向马吉。
“离开你我非常遗憾,”他接着说,“我来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而且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亲爱的诺顿小姐,认识你使一个老人的心焕然一新。我本应拿你与另一位金发女郎相比,不过这事我还是留给我年轻的——呃——同事吧。卡根先生,再见。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与你的相识——”
但莱顿市长、迈克斯和布兰德将老头儿围住。
“听着,博士,”卡根打断教授说,“你在耍滑头。懂我说的话吗?你想蒙混过关。我喜欢你,不想对你不客气,但我得翻翻你的包。而且我还得搜你的身。”
“哦,老天,”伯尔顿教授笑说,“你难道以为我会偷东西?我这种身份的人会偷东西?荒唐。除了旅行用品,你什么也找不到。”
他老实巴交地站在房子中间,对围住他的人眨着眼。
马吉先生不想再等下去了,显而易见,秃头旅馆冬天的客人疯狂搜寻的那个包裹并不在这个精明的矮个子身上。他悄然而敏捷地跑上楼梯,试着去推教授的房门。房门锁上了,他能听到里面一扇窗户在风中前后摆动的声音。他走进七号房,跳到白雪覆盖的阳台上。
一个人影正朝他的方向跑,与他撞了个满怀。
足足有五秒钟,马吉先牛与和他相撞的那个人在阳台上相视而立。曾目击夏天的人们谈情说笑的月亮悬挂在天空,将惨白的月光洒在秃头山上,使其像一幅圣诞节卡片。倏地,风将附近一棵树上的小树杈吹断,把它轻卷到那两个人身旁的雪地上,仿佛是开战的信号。
“我命运不错,”马吉先生说,“你正是我一直要见的人,尤其是在教授今天下午把他的窗户打开以后。”
“是吗?”对方镇定地说,“能问一下你找我干嘛吗?”
“当然,”马吉先生大笑,“为了一个小包裹。我想它现在就在你衣袋里。比一个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裹。”
陌生人没有答话,迅速朝四下张望一眼,又回头朝他来的小道看了一下,接着又瞟向马吉身后那条可以逃脱的路。
“我想它在你兜里,”马吉先生重复一句,“我要找找看。”
“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论,”拥有第七把钥匙的人说。他的声音冷漠狡黠、略为沙哑。“别挡道,让我过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比利·马吉问。
他看见那人在月光下朝他扑过来。快速朝他头部飞过来的是昨晚将迈克斯先生和市长击趴在地的拳头。他身子往旁边一闪,遂与对方展开了肉搏。
他俩在雪地上扭打在一处,一来一往,喘着粗气。马吉先生很快意识到对手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得不展示出他已好久没有使用过的膂力。自从一天下午他在气味难闻的大学体育馆里炫耀过他的力量后,尚没将其派过用场。他俩在月光和阴影中跌跌撞撞地厮打,在冬季如画的秃头山的宁静夜空中制造出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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