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来到了这里。此处就是他寻觅到的隐居生活。马吉先生慌乱地朝四下望望,灰眼睛里的笑容消失了。疑虑第一次朝他袭来。所有的好事能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吗?一种墓地里的死寂倏然降临。他想起有人由于孤独而变疯的故事。还有比这儿更孤独的地方吗?阳台上风声呼啸,刮得窗子吱吱作响。他的门前是一座黑乎乎的大山谷,夏天回荡着男女游客的欢快笑声,此时则像鲁宾逊还没有登陆的那座孤岛。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马吉先生重复着说,“要是在这儿我还不能进行思索,我就是没有这份天资了。我肯定能。我要干出个样儿给那些悲观的批评家老朽们看看!我不知纽约人现在正在干吗。”
纽约!马吉先生瞥了一眼手表。八点整。大街上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候。人群正从餐馆走向剧院。霓虹灯招牌在长长的天空中闪耀出诱人刺眼的广告;窄马路上弥漫着出租车喷出的汽油烟雾;百老汇和四十二大街的交通警为了挣钱吃饭正在拼命地工作。马吉起身在房间里踱起步来。纽约!
也许他房间里的电话正在铃铃作响,打电话的人只能与摆在阴影中的孤挺花交谈了,因为比利·马吉正独自一人坐在秃头山上的沉寂之中。几乎没人知道他离开了纽约。这是纽约人傻乎乎地拥向位于广场的剧院的夜晚,虽说傻却热闹非凡而充满狂欢气息,因为海伦·福克纳也会在那里露面。这是在俱乐部宴请凯利的夜晚。这样的夜晚充满诱人的消遣。
马吉先生拿起一本杂志。他纳罕过去的人们是如何在蜡烛下阅读的。他不知他们会不会觉得他写的故事不值得让他们费眼神儿。他还琢磨着为了永远堵住那些嘲弄他能力的人而写一部旷世之作,是不是非要与世隔绝?
与世隔绝!与他作伴的唯有噼啪的炉火、怒号的北风和他手表的滴答声。他踱至窗前,朝山下几盏朦胧的灯光望去,它们象征着上埃斯基旺瀑布镇的存在,商会馆就坐落在其中。那个在昏暗的小候车室里凄恻哭泣的姑娘也住在那里。她只有三里路远,想到此马吉先生又兴奋起来。他所呆的地方毕竟不是荒岛。
然而他现在却是痛苦地孑然一身,独自住在一所充满呻吟的大房子里,这里就是他的家,直到他能够携带着他的杰作返回那座不夜城。那将是一部何等的杰作啊!它就像一把外科大夫的手术刀,将把人们的心脏剖开。没有编织的情节,没有——
马吉先生停止了冥想,因为他房间里的电话分明在一片死寂中尖声叫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跳遽然加速,眼睛定定地盯住墙上的电话机。这是部屋内电话,他知道只有通过底下大厅里的交换机它才能出声。“我已经快发疯了,”他说,伸手摘下话筒。
一句模糊的声音,继而是电磁声,然后咔答一声没了动静。
马吉先生推开门,走进黑影里。他听见楼下传出说话声。他悄声地走到楼梯平台处,朝楼下的办公室张望。一个年轻人坐在电话交换机旁。借助一支蜡烛微弱的光线,马吉先生看到那人的穿着花里胡哨。一支蜡烛立在保险柜上,保险柜的门则洞开着。马吉先生在黑暗中猫腰伏在楼梯上等待着。
“喂,”小伙子说,“这玩艺儿怎么摆弄?除了右边的栓,我所有的栓都试过了。喂——喂!我要个长途——莱顿,西二八七六号——找安迪·鲁特先生。小姐,能不能接通他的电话?”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等待。烛光僻啪作响。年轻人在椅子上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又开了口:
“喂,安迪?是你吗,安迪?有什么好消息?安静的像墓地。我要不要关店儿?没问题。下一步怎么办?哦,我说,安迪,我非死在这儿不可。你冬天住过这种地方吗?我不能——我——哦,要是他是那么说的话。可以,我本来可以干。但不行了,我不能再忍受了。把我的话告诉他。转告他一切都很好。是的。好吧。好,晚安,安迪。”
他从交换机旁扭过身时,马吉先生轻轻地拾阶而下朝他走去。年轻人大叫一声,一步冲到保险柜前,将一个包裹扔进去,“嘭”一声把门推上。他将保险柜的门把儿拧了几拧,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马吉先生。马吉见他手里握着个发亮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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