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球游戏(61)

2025-10-09 评论

    在烷长交给他的信里,克乃西特读到了卡斯塔里当局写给他的简短的通知,他不仅可以略事休憩,还可以回来和上级交谈交谈,人们期待不久和他在华尔采尔相见。至于他目前执教的初级玻璃球游戏(61)课程,除非院长提出要求,他也可暂时抛开不管。前任音乐大师附笔问候。克乃西特读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为什么要求这封信的执笔人玻璃球游戏(61)大师附笔问候呢?总之,这与全信的公文语气太不符合了。必定是最高教育当局召开了一次全体委员大会,把老音乐大师也请去了。当然,教育委员会举办了什么性质的会议,做出了什么决议,都与他不相干,但是这个问候实在奇怪,语气上的同事口吻让他惊讶不已。这个会议究竟讨论什么问题对他都无所谓,但是这个问候却证明与会的上级们也值会议之际提到了涉及约瑟夫·克乃西特的事情。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他又要接受召唤了么?会有升迁或者贬职了么?但是信里实实在在只写了休假的事。是的,他很乐意休假,但愿明天就动身。但是他总得和学生们告别,并且至少给他们一些指点才可离开啊。
    安东也许会对他的离去感到悲伤。此外,有几位修士也是他必须向他们辞行的。
    这时他想到了约可布斯神父,出乎他意外地觉得内心深处微微痛楚,这个感觉告诉他,自己对玛丽亚费尔的依恋之情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深切得多。这里诚然缺乏许多他以往十分熟悉和珍爱的东西,而两年长久的远离也使卡斯塔里在他想象里显得越来越美好。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他也清楚地看到,他是多么依恋约可布斯神父,在卡斯塔里无人可取代这位老人,他会因而痛苦怀念的。这一事实也让他比以往更明确地认识到自己在这儿究竟学到了什么,这使他欣喜不已,对自己的重返华尔采尔,对重逢师友,对玻璃球游戏(61)、对休假,全都充满了信心,但是,倘若没有再度回归这儿的明确意识,也许这种欣喜就要大打折扣了。
    他突然决定立即去拜访约可布斯神父,告诉老人自己即将奉召度假,并且诉说自己刚刚惊讶地发现的藏在重返家园欢乐下面的再度返归修道院之欢乐,而这种欢乐之情首先与尊敬的神父有关,因此他鼓起勇气提出一个重大请求,恳请老人待他重返后给予他上课的机会,即或每周只教导他一个或两个钟点也可以。
    约可布斯神父先是微笑着表示不敢当,随即又发表了一通措词优美的挖苦恭维话,说自己作为一个粗陋的修行之人对优秀卓绝的卡斯塔里文化唯有默默惊叹的份儿。然而克乃西特已经觉察他的拒绝只是姿态而已,当两人握手告别时,老人亲切地告诉他别为自己的愿望担忧,他很乐意尽力帮助,并向他表示了最衷心的惜别之情。
    克乃西特高高兴兴地启程回家了,心里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修道院生活并非虚度。他刚出发时觉得自己兴奋得像一个孩子,当然立即就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孩子,甚至也不再是青年了。他清楚地觉察到,每当他想以一个放肆的姿势,大喊一声,或者以某种孩子气行为抒发小学生休假的快乐放松心情时,内心就会产生一种羞愧难当的感情。毫无疑问,曾经多么自然而然的自我释放行为:向树上的鸟儿发出欢呼,高声大唱进行曲,摇摇摆摆踏着有节奏的舞步向前迈进——现在都不行了,否则就会变得生硬滑稽,变成愚蠢可笑了。他觉得自己己是个成年男子,尽管在感情上精力上还很年轻,但是已不再能习惯于纵情一时的心情,他已不再自由自在,而必得保持清醒,必得接受约束和义务——这都是由于什么原因呢?由于一个官职?
    由于要他作为国家和宗教团体的代表承担工作?不,不是的,这完全是由于宗教团体自身,由于森严的宗教秩序和制度,蓦然间,他在这种自我省察中醒悟到,自己已不可思议地进入并参与了等级森严的宗教秩序之中,这就是自己责任感的由来,他已是较高层范畴的组成部分,这会让一些青年人变得老成,而让一些老年人保持青春,也就是说,这个宗教组织会支持你,加强你,却也同时剥夺了你的自由,就像衍生在大树桩上的一棵稚嫩小树一样。它夺去人们大真烂漫的自由,尽管恰恰是为了要求这个人日益更为心地纯真。
    他光到蒙特坡拜访了年老的音乐大师,大师年轻时也曾在玛丽亚费尔作客,还在那里研究过本笃会派的音乐,因而向他询问了许多情况。克乃西特发现这位老先生待人略为淡漠疏远了些,但是上次他们见面时脸上的倦容消失了,显得开朗而精神焕发,自从他离职以后,他虽未变得更加年轻些,看上去却比从前更优雅潇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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