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号”上有个信号灯正笔直地朝高空打信号。华伦一个个字母地读出这份拍发给新任大队长麦克拉斯基中校的电文:立即执行指定任务。
起初是隔着极远的距离起飞,如今又来一桩惊人之举——忽然不搞协同进攻啦!出了什么事?没有战斗机护航,没有鱼雷轰炸机作最后的致命打击:“企业号”上的俯冲轰炸机受命单枪匹马地去对付日本的截击机!海军少将斯普鲁恩斯一开始就把整个作战方案,连同一年来的操练、多少年来的舰队演习以及整个航空母舰作战教范全都抛到大海里去了——要不,他听任海尔赛的参谋人员这样做。
为什么?
在华伦心里的晴雨表上,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以及自己阵亡的可能性,一下子直线上升了。他拿不准“这帮在下面海上的笨蛋”在打什么主意。他有个想法:在缺乏经验的斯普鲁恩斯和操之过急的布朗宁——他在老资格的驾驶员心目中,多少是个笑柄——两人手里,由于心慌意乱、鲁莽行事,这三十六架“企业号”上的俯冲轰炸机正被孤注一掷。
拿一个年轻飞行员来说,华伦。亨利对战争史却懂得着实不少。在他看来,这一切真使人不由想起巴拉克拉瓦战役:他们命定不许问个为什么,他们命定只有去送死——他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情,向僚机驾驶员们发出手势信号。他们驾机同他轰隆隆地一起飞行,在他下面和后面,隔开几码路,他们咧嘴笑笑,挥手打招呼。他们俩都是新来的海军少尉;其中的一位是彼特。戈夫,嘴里紧咬着一只没点上的玉米穗轴烟斗。麦克拉斯基把机翼上下摇摆,拐弯朝西南猛扎。华伦跟麦克拉斯基不熟,见面不过打个招呼。他过去是战斗机中队队长,但是人们没法预言他当大队长怎么样。其他三十五架飞机姿势优美地跟着麦克拉斯基转向。华伦在屏护舰队上空掉头,从他那侧斜的座舱里看见小小的“诺思安普敦号”就在正下方,在“企业号”前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尾迹。“唉,老爹,”他想,“你啊,就在下面远远的地方坐着,我呢,出发了。”
帕格。亨利站在“诺思安普敦号”舰桥上,挤在一大批头戴灰色钢盔、身穿救生衣的军官和水兵中间。从黎明起,他一直注视着“企业号”。轰炸机越飞越远,缩成一个个小点了,他还是用双筒望远镜盯着它们不放。在巡洋舰舰桥上执勤的每个人都懂得这是为了什么。
风刮得信号旗哗啦啦地响。下面,哗哗的激浪拍打着舰体,象拍岸的浪花。帕格提高嗓门对身边的副舰长说:“解除战斗警报,格里格中校。保持Z级戒备。高炮人员在炮位上就地休息。水上飞机驾驶员在弹射器边待命出发。对敌机和潜艇的常设监视哨加双岗。全体人员警戒,谨防空袭。给留在战斗岗位上的人员送去咖啡和三明治。”
“遵命,长官。”
帕格换了一副口气说下去:“哦,想起来了,那些SBD型飞机要飞到目标上空后才能使用无线电。我们有收听这些飞机用的频率的晶体检波器,对不对?”
“康纳斯军士长说我们有的,上校。”
“好。有什么消息,叫我。”
“是,长官。”
在舰桥上的应急舱内,维克多。亨利把钢盔和救生衣挂在铺位上。他眼睛感到刺痛。两腿铅般沉重。他整整一夜没睡着。为什么这些俯冲轰炸机没有护航就飞出去对付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日本截击机呢?他自己那出色的监视哨,特雷纳,芝加哥来的目光敏锐的黑人小伙子,见过一架日本水上飞机在低空云层中飞出飞进。难道是为了这个原因吗?帕格不知道下达给“约克敦号”和“大黄蜂号”上各中队的是什么样的命令;他只能指望,但愿整个战局比他如今能看清的更合乎情理。戏开场了,这是错不了的。
海图桌上那古旧的三联照相框里,一边是梅德琳的相片,一边是拜伦,中间一张是华伦的海军学院毕业照,是个头戴大白军官帽、瘦削而严肃的海军少尉,正严峻地望着他。唉,帕格心想,他如今已是个派派叫的海军上尉,鉴定报告上一连串“优良”,还有扎扎实实的作战经历,正在飞去对付日本人。没问题,他的下一个差使将是担任国内飞行教练。航空兵学员培养计划非常需要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他然后会得到轮换,调回到太平洋一支空军大队,去积累指挥经验并获得奖章。他的前途光明灿烂,这一天正是他命运中的关键时刻。帕格铁了心等待无线电打破沉寂,就拿起一本侦探小说,靠在铺位上,心不在焉地好歹看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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