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上尉,你已经接到了命令!”斯普鲁恩斯突然声色俱厉地对华伦用刺耳的声音这么说,使他们都吃了一惊。“这份鲁莽劲儿,究竟算什么呀?你操什么心呢?难道你以为参谋人员不是万分慎重地制订这个方案的吗?”
面对斯普鲁恩斯这冷冰冰、阴沉沉的盯视,华伦声音发抖地开口说:“少将,参谋可不上天啊。”
“这种回答是目无领导!你父亲处在你的地位,不是会二话不说就执行命令的吗?不是会跨上飞机,按照吩咐去做吗?”
“对,将军,他会这样做。不过,如果去问他的意见——就象你问我那样,长官——他会说,你再也见不到你手下的任何飞机啦。因为事情就是这样。”
斯普鲁恩斯噘起一张线条分明的阔嘴,庄重的大眼睛朝其他人膘了一下,摸摸下巴,然后双手交叉搁在脑后。“好吧,”他转身对韦德。麦克拉斯基说,“我依你的驾驶员们的意见办。”
“什么!”布朗宁陡地叫了一声,象一个人被扎了一刀时的惨叫。他把军帽啪地扔在甲板上,脸涨得通红,噔噔噔地走出旗舰掩蔽部,只听见砰砰的快速脚步声一路下了铁梯。军帽滚到斯普鲁恩斯脚边,他把它捡起来,搁在椅子扶手上,安详地说:“把作战军官叫来,韦德。”
下午三点,俯冲轰炸机各中队终于根据一个修正方案在越来越阴沉的天色中离开“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在大范围的搜索中,他们只看见朵朵白云和大片灰色的海水。在火烧般红的夕照中返航,他们碰上孤零零的一艘日本驱逐舰,就朝它直扑。敌舰在下雹子般的弹雨中东躲西转,高射炮吐出红色曳光弹,甚至打下了一架飞机,最后天黑了,大队长不得不放它没受损伤地过去。这些无畏式飞机凭着Y-E返航讯号,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轰隆隆地飞回去,华伦不禁寻思,他们到底怎样回舰降落呢?他还感到着恼,因为自己把炸弹投得离这艘驱逐舰很远,并且整个中队也竟然一颗没投中。
“企业号”上,布朗宁想通了,平息了怒火,恢复了职业军人的冷静心情,回进掩蔽部。斯普鲁恩斯对他的态度跟平时一般和气。夜色降临时,麦克拉斯基报告搜索大队正在返航中,斯普鲁恩斯象海尔赛那样踱起步来,这还是这场战役中第一回。两人在朦胧的暮色中踱来踱去,布朗宁终于脱口而出地说:“将军,我们不能不开灯啊。”
斯普鲁恩斯那模糊的身影停住不动了。“碰上潜艇怎么办?”
“长官,我们外围有屏护舰队。如果有条该死的潜艇钻了进来。那是太不幸了。小伙子们可得降落啊。”
“谢谢你,布朗宁上校。我同意。立刻开灯。”
在此后的年月里,雷蒙德。斯普鲁恩斯难得对他战时的所作所为发表明确的声明,其中有一次他说,战争中他只有一次感到担心,那就是飞机从中途岛外围在黑夜中归来的时候。
因此,使华伦又惊奇又宽慰的是,前面远方漆黑的海面上竟陡地亮起一片白光。几艘航空母舰显现出来,象制作精美的小模型。作战军官通过无线电发来有关紧急降落的指示。驾驶员们小心翼翼、心情紧张地开始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航空母舰上作夜间降落。耀眼的探照灯光使这看来好象马戏班的特技表演。华伦觉得奇怪,原来竟这么轻而易举。他砰地降落下来,在灯光里钩住第二道阻拦索,就象在中午太阳光里一样;他然后匆匆赶到负责降落的军官的控制台上,观看其他飞机回舰。等未一架轰炸机一降落——只有一架掉在海里,机上人员被护卫驱逐舰顺利地搭救起来——灯光马上熄灭了。
舰只、飞机都看不见了。黑夜中的天空刷地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说?”华伦对那负责降落的军官说。“瞧这些星星。”
“诺思安普敦号”没点灯的舰桥上,维克多。亨利高高兴兴地吩咐副舰长解除战备状态。这次惊人的突然开灯,迫使这条巡洋舰立刻进入对潜艇的战备状态,另一方面也使他心上放下一块石头。帕格心想,那架不幸失事的飞机不会就是华伦的那一架。他还意识到,这次蔚为壮观的夜间回收飞机的行动实在就是本战役的结局了。也许还要花一两天工夫来肃清掉队的残敌,可是日本舰队已经走了,斯普鲁恩斯不会尾随他们去追踪好一程路的。护航的驱逐舰的燃料快耗尽了,他可不能把它们撇在这一带海域里。帕格非常钦佩而也有点泄气地注视着斯普鲁恩斯的战略调动步骤。第一夜的后撤,以及谨慎追击战术,确保了对日本强敌的巨大胜利。他把他们狠揍狠打了一顿,自己却没赔上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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