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224)

2025-10-09 评论

  “你说得对。请不要和我生气。路易斯和米丽阿姆现在跟姐姐弟弟一样要好。”
  “我知道。你听我说,巴斯蒂亚的搜捕使我们遭了殃。只要医生镇定清醒,他和他的全家都可以平安无事。”
  “我们到了马赛之后,可以常常看见你吗?”
  “没问题。”
  “好,那就好了。”
  他觉得难以开口,说话便硬邦邦的。“你离开‘伊兹密尔号’的时候,我觉得很难受。”
  娜塔丽突然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只觉得他脸上冷冰冰的,胡子茬儿刺人。
  “亨利太太,你就是因为来了这么一下,才惹出麻烦的。”
  “我想不至于会在半夜里醒来碰上你闯进我的房间。”
  “这可不是说给一个法国男人听的恭维话。”
  他们相视而笑,内心都有点不自在,然后下山口镇了。
  那天晚上轮到娜塔丽烧饭。她在楼上的小厨房里端给大家吃的是按照她寄寓巴黎时的菜谱烧成的一锅蔬菜杂烩,饭桌上谁都无心说话。就连米丽阿姆也是愁容满面。大人们留在厨房里喝咖啡,她去睡觉。所谓咖啡不过是把粮食在火上烤一下之后煮出来的又酸又涩的咖啡色汤水罢了。卡斯泰尔诺沃说:“确实,孩子们会很难受的,是吗?”这是第一次公开提到他们即将分离。
  他们天天见面,她早已不去留心他的容貌,但是今天她却不由得暗自吃惊,自从离开锡耶纳以来,他的变化竟是这么大。那时节他原是个悠然自得、风度翩翩的意大利医生。如今他的风采已经消逝,他的眼窝深陷,眼皮沉重。
  “这也会使我难受成知道,”她说。
  埃伦。杰斯特罗说:“难道我们就没可能再度会合,然后一起出去吗?”
  卡斯泰尔诺沃慢慢地、重重地、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给你们定了什么计划?”杰斯特罗钉着问。“难道我们之间还不能无话不谈?”
  “在马尔恰纳的时候我们还都希望坐船到阿尔及尔去,”医生说,“然后再向东走,到巴勒斯坦去。但是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现在看来,我们可以非法出去的就只有西班牙和瑞士。人家都是结伴上路,有向导偷引他们穿过森林。我猜想西班牙比较好。至少从那儿去里斯本是顺路的。”
  “麻烦的是,”安娜脸上带着茫然的笑容说,“到西班牙去,我们得靠两只脚翻过比利牛斯山。十一月的天气。没有第二条路好走。要在荒山野岭中步行一大段路,一路上都是积雪和冰冻,还要时刻提防边界上的巡逻队。”
  “干嘛不去瑞士呢?”娜塔丽问她。
  “如果他们把你逮住,就要送你回法国,”安娜说。“交到法国警察的手里。”
  “不一定!”她丈夫怒冲冲地朝她说。“不要夸张。每一伙人都有不同的遭遇。瑞士也有救援机构,他们也会给你帮助。拉宾诺维茨认为西班牙比较好,但是安娜担心米丽阿姆要步行翻过山头。”
  “但是还有开往南美洲的船呢,”杰斯特罗说,“到摩洛哥去的渔船呢——以及我们谈到过的所有那些可能性呢?”
  卡斯泰尔诺沃绝望地耸一下肩膀,加上他那阴沉绝望的神色,使得娜塔丽产生了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仿佛是已经陷于绝境的感觉。“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她高高兴兴地说,“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医生说。“他说的都是真话。他知道他该怎样办事。是我自己决定离开意大利,我也做对了。所以我们现在没在集中营里。如果米丽阿姆必须徒步翻过积雪的比利牛斯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会翻过去的。她是个结实健康的姑娘。”他站了起来,立即朝外头走。
  娜塔丽对安娜。卡斯泰尔诺沃——她的眼睛是湿的——说:“安娜,今晚米丽阿姆睡在我床上好吗?”
  安娜点头。睡眼惺松的小姑娘过了一会儿自己来到娜塔丽的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一上床便睡着了。娜塔丽喜爱温暖的小身体偎依在她身旁给她的舒眼感觉。第二天早上太阳把娜塔丽照醒的时候,米丽阿姆已经不见。这姑娘已经爬到童床上抱着路易斯睡着了。

  一支浩浩荡荡的无敌舰队正在公海上向北非集结。自从日本帝国舰队向中途岛出动以来,地球上的大海洋从来不曾负载过如此庞大的一支海上力量,而在那次以前,也是整个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航空母舰、战列舰、巡洋舰、部队运输舰以及装满了小划艇、坦克、卡车和机动炮的新式花样的登陆艇;还有驱逐舰、扫雷艇、潜艇,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供应船;这些来自各方、摆开一望无际的阵列的战船,形状可怖,大小不一,有漆成灰色的,也有漆成花里花哨的掩护色的,它们缓缓地爬动在这个行星的海水曲面之上。它们从不列颠群岛蜂拥南下,它们从北美洲向东方驶来,发动一场漂洋过海的进攻,其规模之大,其航程之长,都是前所未见的。轴心国的情报机关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科西嘉岛上一处餐桌上的猜测议论在开往慕尼黑出席纳粹党大会的希特勒元戎列车上得到了回响。这次大进攻虽说是在七嘴八舌的民主国度里发动的,却也做到了象日本人进攻珍珠港那样严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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