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92)

2025-10-09 评论

  这顿饭显然吃得皆大欢喜。女管家看见又有小牛肉可以烹调,心里高兴,就用马尔萨拉白葡萄酒调味,做了一道出色的嫩肉片。大主教还送来了一瓶香摈酒给埃伦做生日礼物,有了这两瓶酒大家就开怀畅饮,喝个精光。娜塔丽喝得多了点,她本来不想喝这么多,主要是为了免得埃伦把她那一份也一起喝了。他这一阵与世隔绝,也许神经处于受压抑的状态,他就喝起酒来,快成酒鬼了。一旦酒喝过了量,他的情绪就不稳定,说话也就口没遮拦。这顿饭吃到最后,大家正吃着木莓馅饼和冰激淋,忽然飘来一股清香。;“我的好教授啊,是咖啡吗?”贝克问。
  杰斯特罗不断拍着两只手的指尖,含笑说:“瑞士代办常给贝伦森带来点小礼物。我这位慷慨的朋友就跟我分享半磅。”
  “现在才开始明白为什么贝伦森决定不走了,”贝克说。
  “唉,物质享受不能代替一切啊,维尔纳。伊。塔蒂别墅也有不足之处啊。这地方年久失修,糟极了。伯。贝对此常常感到很不痛快。可是他说现在这里是他唯一的家园。照他的说法,他要‘抛下锚来挺过这场风暴’。”他脸上露出狡黠而不十分清醒的笑容,加上一句说:“伯。贝认为结果一切都会好转,就是说你们这一方要失败。当然,他对意大利绘画是个专家,对战争可不是内行。”
  “从新加坡、缅甸、大西洋和北非的战局看起来。弗洛伊德博士会把这叫做单凭主观愿望的想法,”贝克噘起嘴答道。“不过,不管哪一方战胜,这么一位杰出人物是用不着担心的。”
  “一个杰出的犹太人?”娜塔丽能把这句话说得洗净火气,这就看得出她的随和。
  “亨利太太,胜利会把硬性的战时政策软化的。”贝克的声调倒平静。“这是我个人深切的希望。”
  女管家自豪地把咖啡端进来。他们眼看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注满了杯子,仿佛是魔术师从空壶里倒出来似的。
  “啊呀,”贝克刚呷了一口就失声叫道。“到锡耶纳来真是不虚此行哪。”
  “当然,桑塔雅纳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既不是犹太人,又不是美国人,”杰斯特罗呷着咖啡,自言自语道。“他是个怪人,维尔纳,他是个具有真正异国情调的人。在哈佛大学一呆就呆了二十年,写书说话用的都是精通的英语,可是他却保留了西班牙国籍。他解释过这是什么原因,可是我听不懂。当时不是他酒喝得太多了,就是我喝得太多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异教徒,有点西班牙大公的味道,他本人对犹太人不大喜欢。你可以从他含蓄地挖苦贝伦森阔绰的排场这话里听出这层意思。桑塔雅纳躲在罗马一个修道院的小房间里写他的回忆录。他说一个学者住在靠近一个大藏书楼的小房间里,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一位真正的哲学家,”贝克说。
  “说起来,我也能这样子生活。”杰斯特罗伸出手对四壁挥了一圈。“当初我用读书俱乐部给《一个犹太人的耶稣》这本书的钱买下这地方,那时才五十四岁。这是我一时的放纵。我现在可以高高兴兴地扔下,毫无痛惜。”
  “你也是一位哲学家。”贝克说。
  “可我一提起叫我侄女带娃娃回国,让我跟贝伦森一样,抛下锚来挺过这场风暴,就老是惹得她发火。”杰斯特罗微带醉意地偷偷瞅着她。
  “我正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呢、”娜塔丽厉声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贝克说。
  “因为一个哲学家不屑操心集中营的事,”娜塔而说,杰斯特罗着恼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失礼了吗?我叫埃伦面对现实可费事呢。总得有个人这样做呀。”
  “不见得所有的德国人都热中于搞集中营吧。”贝克的声音和蔼而忧伤,胖嘟嘟的脸涨得通红。
  “贝克博士,那么东欧传来那些事又怎么说呢?不是传说贵国士兵一直在屠杀犹太人吗?”
  杰斯特罗站起身,扯着嗓子说:“咱们到起坐室里再喝些白兰地和咖啡吧。”
  他们俩的肚量都容不了对方半句话,这点太明显了。贝克在起坐室里安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小心地点上一支雪茄,把嗓音放得又从容又柔和,他说:“亨利大太,我认为你的问题不仅仅是挑衅性的。对于一般挑衅性的问题,我自有一般性的答复。如果你叔叔决定留在这里,我还能开诚布公地就他的安全问题提出一个看法。”
  “真的吗?”她紧张地坐在沙发边上,面对着贝克。杰斯特罗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杯白兰地,悻悻地看着她。“你对犹太人出什么事究竟真正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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