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看见铁丝网外的角豆树,看到有火柴的光,那是他哥哥阿莫斯。他突然对阿莫斯充满了友好之情,他想走过去与他聊天,谈谈他们一起在海滩玩耍的童年时代。没有用的,他明白。他叹了口气,平台的纱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没有锁的纱门,这地方上锁的很少。
他坐在黑暗中瞑思,很疲倦。他的脸转向他和起居室之间的竹帘。竹帘上出现了一个影子,呆了一会儿又消失了。他屏住呼吸——影子又出现了。
“谁在那儿?”他大声喊道。
一只褐色大手掀起竹帘,接着又露出一张褐色的友善的脸。
“我把你的水果放在桌上了。”卡麦奎说,“我去睡了。”
“当然,去吧。晚安。”
这女人退了下去。
丹·温特斯利普很生自己的气,他到底是怎么了?年轻时在极度恐惧中披荆斩棘的他现在却如此地不安——“老了。”他咕哝着,“不,老天,不是老。是科诺的气候!是科诺的气候!当贸易风再一次刮起时,我会好起来的。”
等贸易风再次刮起时,他不晓得他能不能确定气候就是他不安的原因。
二
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在奥克兰登船,感到相当疲惫。近六天来他一直在旅行——在芝加哥的逗留也不过是从这辆火车换到那辆——对此他已经厌倦了。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就是第一次细看美国,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他感到自己正在无休止地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平原,那上面零零落落地点缀着些难看的房屋,而这里的居民也肯定从未听过交响音乐会。
行李搬运员慢慢地走在他的前面,拎着他的两只箱子、高尔夫球棒和帽盒。搬运员的一只手断了——无疑是在某前线混战中失去的,他戴了一只钢钩代替手臂,没有人会怀疑钢钩对一个搬运工来说有多大的价值,多么离奇古怪的西方世界啊!
他指着围栏旁边,让搬运工把东西放下来。约翰·昆西慷慨地把小费塞进搬运工那只健全的手中,于是他用钢钩敬了一个古怪的礼。约翰坐在一大堆行李中,从大汗淋漓的头上摘下草帽,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小费。
离开波士顿已有三千英里,但他还有两千多英里的路程要走。他愁眉不展地问一向乐观的自己,他确实曾同意做这种荒唐的、到这种野蛮地方来的长途旅行吗?现在正是六月下旬,是波士顿最好的季节,可以在朗伍德有羽毛球赛,在卡尔斯穿着背心度过温暖的长夜,在马格诺利亚和阿加莎·帕克打高尔夫球。如果一个人定要旅游,那就去巴黎,他已经两年没去巴黎了。当他母亲将这个愚蠢的想法强加于他时,他正在计划去巴黎呢。
很愚蠢——这就是对这件事的评价。行程五千英里,仅仅是要给米纳瓦姑姑一个建议,让她回到她那在比肯大街紫色玻璃窗后的平静的、有规律的生活。而他有可能说服这位固执的亲戚吗?几乎没门儿!米纳瓦姑姑向来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他回忆起有一次她说她就是要做她喜欢干的事,这曾使他很不愉快并很惊讶。
约翰·昆西希望自己已经回了波士顿,他希望自己正穿过波士顿广场走向斯泰特街上他的办公室,在那儿他提出了新债券问题。他现在还不是公司的一分子——公司荣誉只属于老温特斯利普,他又秃又驼——但却一心想着工作,他有充分的理由提出债券问题,他等着大家的裁决,就如同剧作家在新剧上演的第一夜等在幕后一样。一期六号抵押债券是能赚大钱呢,还是在他脚下彻底失败呢?
刺耳的船笛声将约翰·昆西带回到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地方,船开始启动。他隐隐感到有个年轻的女子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船载着约翰·昆西离开码头,驶进港湾。他突然坐直身子留心观看起来,他从不会对美视而不见的,现在他又看见了美丽的景色。
清晨的空气是清新、干燥、透亮的,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能把疲倦的航海者的梦想变为现实的港口。他们经过戈特岛,并听见微弱的号角的回声,他看到塔马尔派斯抬起它高傲的头一直伸向闪光的天空。他转过身,那里是旧金山作点缀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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