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14)

2025-10-09 评论

    人们足吃海喝,孩子们人人手里有糖果,还有一杯甜洒!
    狂欢的场面越来越热烈了!
    雅可夫舅舅小心地调好了他的六弦琴,照例要问一句:
    “各们,怎么样,我要开始了!”
    然后,一摆他的卷头发,好像似地伸长脖子,眯着朦朦胧的眼睛,轻轻地拨着琴弦,弹起了让人每一块肌肉都忍不住要动起来的曲子。
    这曲子像一条急急的小河,自远方的高山而来,从墙缝里冲进来,冲激着人们,让人顿感忧伤却又不无激越!
    这曲子让你生出了对世界的怜悯,也加深了对自己的反省,大人成了孩子,孩子成了大人,大家端坐凝听,无语沉思。
    空气都凝固了。
    米哈伊尔家的萨沙张着嘴,向他叔叔探着身子,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他出神入画,手脚部不听使唤了,从椅子上滑到了地板上。他以手撑地,就那样听了下去,再起来了。
    所有的人都听得入了迷,偶有茶炊的低叫,反而更加深了这意境的哀情。
    两个黑洞洞的小窗户瞪着外面的夜空,摇曳的灯影使它们变幻着眼神。
    雅可夫舅舅全身都僵住了,只有两只手,好像是在别人的安排下弹动:右手指在黑色的琴弦上面肉眼难以看清地抖动着,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在飞速地舞动翅膀;左手指则飞快地在弦上跑,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他喝了洒以后,经常边谈边唱:
    雅可夫如果是一条狗,
    他就要从早到晚叫个不停。
    嗷嗷,我闷啊!
    嗷嗷,我愁!
    一个尼姑沿街走;
    一只老鸦墙上立。
    嗷嗷,我闷啊!
    蛐蛐儿在墙缝里叫,
    蟑螂嫌它吵得慌。
    嗷嗷,我闷啊!
    一个乞丐晒着裹脚布,
    又一个乞丐跑来偷!
    嗷嗷,我闷啊!
    嗷嗷,我闷啊!
    我听这支歌从来听不完,他一唱到乞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悲痛就会使我大哭。
    茨冈也和大家一样听舅舅唱歌,他把手插进自己的黑头发里,低着头,喘息着。
    他会突然感叹道:
    “唉,我要是有个好嗓子就好了,我也会唱个痛快的!”
    姥姥说:
    “行啦,雅沙,别折磨人了!”
    “来吧,让凡纽希加给咱们跳个舞吧!”
    大家并不是每次都立刻同意她的要求,不过雅可夫舅舅常常用手按琴,攥紧拳头,一甩手,好像从身上甩掉了一种什么东西,猛喊一声:
    “好啦,忧愁烦恼都去吧!”
    “瓦尼加,你上场!”
    茨冈拉拉衣服,整整头发,小心地走到厨房中间,脸膛红红的,微微一笑:
    “弹得快一点,雅可夫·瓦西里奇!”
    吉他疯狂地响了起来,随着这暴风骤雨般的节奏,茨冈的靴子踏着细碎的步子,震得桌子上的碟子碗儿乱颤。
    茨冈像一团火在燃烧;两臂张开,鹞鹰般舞动着,脚步快得让人分辨不出来!
    他突然尖叫一声,往地上一蹲,像一只金色的燕子在大雨来临之前飞来窜去,衬衫抖动着,好像在燃烧,发出灿烂的光辉。
    茨冈放纵地舞着,如果打开门,他能跳到大街上去,跳遍全城!
    “横着来一趟!”雅可夫舅舅用脚在地板上踏着拍子,喊道。
    茨冈高声怪叫出一句俏皮的顺口溜:
    哎嗨!
    舍不得我这双破草鞋呀,否则我早就远走高飞喽,丢下我的老婆舍不得我这双破草鞋呀,否则我早就远走高飞喽,丢下我的老婆丢下我的孩子。
    人们不由自主地跟着他颤着,好像脚下有火,不时地还跟着他喊上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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