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20)

2025-10-09 评论

    雅可夫舅舅低声说:
    “米哈伊尔去叫爸爸了!”
    “是我,雇屯一辆马车把他拉了回来!唉,幸亏不是我亲自背着,否则……”
    叶芙格妮娅还在把蜡烛往茨冈手里塞,烛泪滴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格里高里怒吼:
    “行啦,你把蜡立在地板上就行啦,笨蛋!”
    “哎!”
    “给他把帽子摘下来。”
    保姆把伊凡的帽子摘了下来,他的后脑勺砸在地板上,沉沉地响了一声。
    他头歪向一边,血顺着嘴角往外外淌,流得更多了。
    我等了很久,等茨冈休息好了站起来,坐在地板上,吐一口唾沫说:
    “呸,好热啊……”
    可是没有。
    第三天,他还是那么躺着,不断地瘦了下去。
    他脸黑了下来,指头也不能动了,嘴边儿上也不流血沫了。
    他的天灵盖和两个耳朵旁,插着三支蜡烛,黄色的火光摇曳不定,照着他篷乱的头发。
    叶芙格妮娅跪在地上哭着:
    “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宝贝……”
    我感到特别冷,十分害怕。爬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姥爷穿着貉绒大衣,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穿带毛尾巴领子的皮大衣的姥姥、米哈伊尔舅舅、孩子们,还有很多生人,都涌了进来。
    姥爸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
    “混蛋!你们把一个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给毁了!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地板上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爷的脚。
    他踢了我一脚,举起拳头向舅舅们挥舞着:
    “你们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几下,但是没有流泪:
    “他是你们的眼中钉,这我知道!”
    唉,凡纽希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傻蛋!
    “我说,怎么办?嗯,怎么办?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着伊凡的脸和身子,搓他的手,盯着他的眼,把蜡烛都碰倒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发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圆睁,可怕地低吼着:
    “滚!滚出去可恶的畜生!”
    除了姥爷,别人都出去了。
    茨冈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地埋掉了。
    人们渐渐地把他忘掉了。

    夜里睡觉,我躺在一张大床上,裹上了好几层大被子,谛听着姥姥作祷告。
    姥姥跪着,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另一只手不停地画着十字。
    外面酷寒刺骨,冷得发绿的月光透过窗玻璃上的冰花儿,照在姥姥那长着善良的大鼻子的面孔上,她的两眼像磷火似地明亮。
    绸子头,巾在月光之下好像是钢打铁铸的一般,从她头上漂下来,铺在了地板上。
    姥姥作完祷告,脱了衣服,叠好,走到床前,我赶紧装着睡着了。
    “又装蒜呢,小鬼,没睡着吧?听见了没有,好孩子!”
    她一这样讲,我就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做了,噗哧一声笑了,她也大笑:
    “好啊,竟敢跟我老太婆装相!”
    她说着抓住被子和边儿,用力一拉,我被抛到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鸭绒褥垫儿上。
    “小鬼,怎么样,吃了亏吧?”
    我们一起笑很久。
    有的时候,她祈祷的时间很长,我也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她是怎么躺下的了。
    哪一天有了吵架斗殴之类的事,哪一天的祈祷就会长一些。
    她会把家务事儿一点不漏地告诉上帝,很有意思。
    她跪在地上,像一座小山,开始还比较含混,后来干脆就成了家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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