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26)

2025-10-09 评论

    他把烟叶塞进烟锅,听着产妇的呻吟,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看看,你姥姥都烧成了什么样儿了,她还能接生?
    “你听,你舅妈嚎的,别人可是忘不了她了!
    “你瞧瞧吧,生孩子有多么困难,就是这样,人们还不尊敬妇女!
    “你可得尊敬女人,尊敬女人就是尊敬母亲!”
    我坚持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嘈杂的人声、关门的声音、喝醉了的米哈伊尔舅舅的叫喊声不断地把我吵醒,我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几句奇怪的话:
    “打开上帝的门……”
    “来来来,半杯油,半杯甜洒,还有一勺烟渣子……”
    “让我看看……”这是米哈伊尔舅舅无力的吼声。
    他瘫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无力地拍打着。
    我从炕上跳了下来。烧得太热了。
    可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脖子,一使劲,我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脑袋砸在了地板上。
    “混蛋!”我大骂。
    他突然跳了起来,把我扔起来又摔地地上:
    “摔死你个王八蛋……”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姥爷的膝盖上。
    他仰着头,摇晃着我,念叨着:
    “我们都是上帝的不肖子孙,谁也得不到宽恕,谁也得不到……”
    桌子上还点着蜡烛,可窗外的曙色已经很重了。
    姥爷低头问我:
    “怎么样了?哪儿疼?”
    浑身都疼,头很沉,可我不想说。
    周围的一切太奇怪了:大厅里的椅子上坐满了陌生人,有神甫,有穿军装的老头子,还有说不上是干什么的一群人。
    他们一动不动,好像在谛听天外的声音。
    雅可夫站在门边儿上。
    姥爷对他说:
    “你,带他睡觉去!”
    他作了个手势,招呼我跟他走。
    进了姥姥的房间,我爬上床,他低声说:
    “你的娜塔莉娅舅死了!”
    我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因为她很长时间不露面了。不到厨房里吃饭,也不出门。
    ‘姥姥呢?”
    “那边儿呢!”
    他一挥手,走了。
    我躺在床上,东张西望。
    墙角上挂着姥姥的衣服,那后面好像藏着个人;而窗户上好像有很人的脸,他们的头发都特别长,都是瞎子。
    我藏到了枕头底下,用一保眼窥视着门口。
    太热了,空气让人窒息,我突然想起了茨冈死时的情景,地板上的血迹在慢慢地流淌。
    我身上好像碾过了一个载重的军队,把一切都碾碎了……门,缓缓地打开了。
    姥姥几乎是爬着进来了,她是用肩膀开的门。
    她对着长明灯伸出两只手,孩子似地哀叫:
    “疼啊,我的手!”

    冬天春来,分家了。
    雅可夫舅舅分在了城里,米哈伊尔分到了河对岸。
    姥爷在波列沃伊大街上买了一所很有意思的大宅子:楼下是酒馆,上面有阁楼,后花园外是一个山谷,到处都是柳树棵子。
    “看见了没有,这可都是好鞭子!”
    姥爷边走边说,踩着融化的雪,指着树条子,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很快就要教你认字了,到那个时候,鞭子就更有用了。”
    这个宅子里到处都住满了房客,姥爷只给自己在楼上留了一间,姥姥和我则住在顶楼上。
    顶楼的窗户朝着大街,每逢节日蔌平常日子的夜晚,都可以看见成群的醉汉们从酒馆里走出去,东摇西晃的,乱喊乱叫。
    有时候他们是让人家从洒馆里扔出来的,他们在地上打个滚儿,又爬起来往洒馆里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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