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块儿别扭。”
我记住了这句话,觉得其中大有含义,可我没弄太明白。
“你看看你。跟你说别去了。你去让人扫兴……”只有阿尔及姆比较明朗地带着冷笑说:“你像个神父,又像个不通情理的老爸。”
起初妓女们还笑话我放不开手脚,后来就愤怒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呀?”
那个漂亮丰满的四十岁的波兰“姑娘”捷罗莎·布鲁塔,是这里的“妈妈”,她用家狗一样温顺的眼神望了我一下,说:“我说姑娘们,别逗他了。他一准是有情人了,是不是?这么健壮的小伙子,肯定给情人迷住了,错不了。”
她是个酒鬼,喝醉了就丑态百出,酒醒时则判若两人,她沉稳、冷静,体贴人的性格让我佩服。
“最奇怪的就是那些神学院的大学生了。”她说,“他们真会玩儿:先让姑娘在地板上打肥皂,再把赤条繁荣的姑娘手脚向下放在四个瓷盘上,然后对着姑娘的屁股用力推一掌,看看她在地板上滑行的距离。一个完了,再来一个,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呀?”
“你瞎说。”我说。
“哟,我干吗撒谎呀。”她叫道,依然心境平和地说,但平和之中带着一种说服人的意思。
“这是你们自己编造的。”
“一个姑娘怎么可能编这种事呢?我又不是疯子?”她眼睛瞪起来了。
大家洗耳恭听着我们的争论,捷罗莎继续用冷静平淡的话语述说着嫖客们的古怪行为,她很想弄清楚人: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场的人们都厌恶地往地上吐唾沫,他们骂着粗话。我以为捷罗莎是有意诽谤我喜爱的大学生,就对他们说大学生是热爱人民希望人民生活好的。
“你说的是伏斯克罗森卡亚街上那所学校的学生,我说的是从城外阿尔斯克波尔神学院来的大学生。他们是教会里的,都是孤儿。孤儿们长大了必定是小偷、流氓、坏蛋。他们无情无义。”
“妈妈”所讲述的故事和妓女们对大学生,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层人物所说的怨恨话,我的同伴们不仅仅是厌恶的气忿,还充满了惊喜,他们发现:“这么说,这些受过教育的人还不如我们呢。”
听他们这么说,我难过极了。望着他们,感觉这些人就像城市的粉尘,本应到垃圾堆里去的现在却到了这间昏暗的小房间里,在这里乌七八糟的折腾一通,又带着满肚子的怨恨分散到喀山的各个角落去了。由于情欲和生活的郁闷他们从四面八方躲到这个肮脏的洞穴里,极为荒唐的地唱着动人的情歌,谈论受过教育的人们的轶文趣事,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讥讽、嘲笑、敌视他们不理解的东西。我甚至认为这“烟花柳巷”就是一所大学,我的同伴们从这所大学里获得了丑恶的知识。
可怜的卖唱的姑娘们,在污浊的地板上来回走动,一个个像霜打了,拖着脚走路。在手风琴的哀音和一架破钢琴无可奈何的颤音里,摆动着柔弱的腰肢。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阵朦朦胧胧的忧思,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尽人意,“赶快离开这儿。”我的心情坏极了。
在面包坊里,只要我说有人毫不为已地为他人寻求自由与快乐时,就会有人提出质疑:“但姑娘们并不这么认为。”
然后他们开始为我进行猛烈攻击。我当时很自信,我觉得自个儿象一条不驯服的小狗,但比大狗还要聪明和勇敢,所以我对他们毫不客气,甚至大发脾气。我认识到思考生活和实际生活同样不容易。我有时会对同伴们的忍耐性感到愤怒,我真不理解他们会心甘情愿忍受酒鬼老板的污辱,他们的顺从和毫无休止的忍耐精神激起了我的怨恨。
我的精神处于非常痛苦时期,就在这时,命运发生了转机我又接触到一种新的思想,虽然它是和我敌对的,但它仍然从心灵深处触动了我。
一个风雪之夜,大风呼啸,像是要把天空扯碎似的,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地,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太阳自此沉没不再升起了。这正是忏悔节之夜,我从捷里柯夫那儿出来返回面包坊,我眯着眼,迎着风雪前行,突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一绊,正跌倒在横躺路上的一个人身上,我们彼此咒骂着,我骂俄话,他骂法文:“呀,魔鬼……”我的好奇心被引发出来,我将他搀扶起,让他站好。他个子矮小,比较瘦弱。他一下把我推开,吼道:“我的帽子。他妈的。给我帽子,我快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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